叶友孝话音刚落,叶娘温马上回答道:“你不会去问外面那人,却只来问我!”
叶友孝正一头雾水时,李九娘已经施施然进入静室,淡淡说道:“你阿姐因在戏里面她没了去处交代,竟至于薅恼不已。却不想郑相改编此戏,正是要整顿纲纪,清肃风化。她演的这祝英台,骚扰梁山伯致使少年才俊郁郁而终,实属罪恶滔天,却还想要什么去处?”
叶娘温争辩道:“本来这新戏,梁祝相爱而不得世俗了解,只好化蝶而去……”
李九娘“哼”了一声:“说了半天,你怎还不懂?什么叫世俗?我父王、还有郑相,都对这个化蝶全力反对,他们是俗?莫非就你一个高雅!”
叶娘温还要争辩,却被叶友孝轻轻一拉,她瞪了叶友孝一眼,叶友孝却微笑看看她,然后对李九娘说道:
“九娘所说,恰与我阿耶一样。”
想起昨晚叶家的讨论,叶娘温也明白自己在这戏里只能受委屈,虽然还是恼怒,却只好不再说话。李九娘听说叶厚生观点与她相同,顿时有了兴趣,当即问道:“不知你阿耶倒说些什么?”
叶友孝瞥了阿姐一眼,见她气鼓鼓的面朝窗外,心里一动:“阿耶是说,寿王和郑相定下来的新戏,不可更改。”
他这么囫囵一说,叶娘温固然不好反驳,连李九娘也十分惬意,面对叶娘温说道:“如何?连你阿耶也这般说。”
叶娘温还是不肯服输:“即或是祝英台罪该万死,总该有个下场才交待的过!”
叶友孝却有心转移话题:“提起阿耶,我倒是忽然想起,阿耶曾经和九娘定了赌约?”
李九娘一怔,不知道此话从何说起,当即转向四娘问道:“什么赌约?你可知晓?”
四娘回答说:“大约是那日叶老丈来说,想和郡主唱对台戏。郡主随口说,若是输了,便赏他两百贯钱。”
李九娘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怎么了,叶友孝?真想发财了?四娘你看友孝,还真长的像个发财童子呢。”
四娘也打量一下叶友孝,和李九娘一齐笑了起来。
眼见她们取笑弟弟,叶娘温正要上前讲理,却被叶友孝拉了一下袖子,她明白友孝有办法,当下也不吭声,只看友孝如何处置。
叶友孝顾自说道:“不是想发财,而是真发财了。”
李九娘收住笑声,静静看着叶友孝:“何意?”
叶友孝笑笑:“昨日叶家已经献艺,等着看郡主的对台戏,哪知道郡主却说要来演新戏!这就很明显了。”
李九娘柳眉一蹙:“你又‘明显’什么?”
叶友孝不去看她,却看着阿姐:“阿姐,我看公主是明知不敌,所以干脆不唱对台戏,而是投入咱叶家这头来唱新戏!既然如此,那两百贯钱,是否咱们该赢过来?”
叶娘温顿时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个友孝,竟然从李九娘没料想到的角度打了她一个冷不防!真是名利双收:李九娘输了对台戏,赔钱两百贯!若非少女矜持,她真想狠狠亲一口弟弟!两天来的郁闷,此刻一扫而空!
李九娘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拂袖而去:真是市井之徒,贪小利而忘大义!但想到这新戏若果然能够移风易俗,更新纲常,自己这演戏,也就算得了正果。昨天听父王叨唠半天,她也理解了这新戏的政治意义,一旦成功,对朝廷安定都大有裨益。再说自己对这种有内容的戏,真是喜欢到极点,比起以前的啭弄,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有了这种新戏,今后自己就真正成了戏台上的女主人,指点江山统领其他角色,比打马球更好玩百倍!
想到这里,她强压不悦,对四娘说道:“给钱。”
四娘急了:“郡主又未和他唱过对台戏,更没有人作证见,说郡主输了。仅凭这小厮红口白牙一说,就给他两百贯?”
李九娘微笑:“休要罗唣,给他就是。”
见李九娘不想争论,四娘也只好看着叶友孝说道:“明日你雇了车,到秋水棚子来拉钱。”
李九娘对着叶友孝跟上一句:“奴家不和你争论银钱俗务,你只说那祝英台该如何下场?”
这话很明白了:人家花两百贯钱,买一个祝英台不得好死。
祝英台不得好死,演祝英台的叶娘温就会很郁闷很生气。
看见叶娘温很郁闷很生气,李九娘就会很愉快很开心。
所以,花钱买开心。
虽然是两百贯,但郡主无所谓。
叶友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叶娘温却抢先一步说了:“让祝英台坠崖而死如何?”
大家都看着叶娘温,不在于祝英台的死法,而是叶娘温来主动说——她不是一直把自己当成祝英台吗?怎么会舍得让祝英台坠崖?
叶娘温微笑看着李九娘。两百贯到手,这可是自己给叶家立下的汗马功劳。郡主可能不在乎两百贯,但叶娘温完全懂得两百贯对叶家意味着什么。每天唱戏,也就是一百多文进项,顶多三四百文,阿娘就会满脸开心,连阿耶都会不停地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