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滋味。白綪雪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鲜血喷出如花绽放的画面浮上她的眼前，渐渐化作她心底的一汪血水，浓得不能流淌。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来，白皙的指尖还残留着那喷溅而出的鲜血，黏腻地附在她的皮肉之上，触目惊心。她神思慌乱地在身侧衣裙上使劲蹭着手，可血渍半干，任她怎么蹭拭，那黏腻的感觉都在。

花娘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眼角渐渐流转过一丝冷漠的光。她轻声道：“看来不怎么样。花妃以后夜深人静之时，可要小心了。”

“母后！”花隼突然出声。他看向白綪雪，只见她的嘴唇已经剧烈颤抖，她猛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下唇。她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眼睛里惊恐惧怕，涌动不已。

花娘子冷冷地看着花隼，目光阴恻而微怒，似有无尽的威压萦荡在她的周围，但无论是白綪雪还是花隼，甚或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瞬间，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扭曲可怖。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白綪雪，她瑟瑟发抖的身躯柔软了她的眼神，让她的眉梢眼角突然又有了鲜活颜色。她淡淡道：“癸真是哀家的人，花妃为何一再挑战皇上的底线，对癸真志在必得？”

白綪雪惊恐地转过头来，花娘子艳丽无方的面容上堆积着耐人寻味的复杂神色，让她在惊惧之中一时窥不透她究竟何意。但她提起了癸真，说她对癸真志在必得。

白綪雪想在脑中快速地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来应付花娘子，绝不能让她起更多的疑心。她脸上的那层恐惧的死色褪去，月光下渐渐显露出春水梨花的娇弱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眼里水汽氤氲，转瞬掉落两滴眼泪来，顺着面颊滑下。她低低地伏了下去，将头轻轻地抵在平放在地的手上，话不成句：“綪雪只是……喜欢癸真那孩子……请太后恕罪。綪雪……綪雪再也不敢了。”她只盼着，这低到尘埃的态度能放松她的警惕。

“母后，”花隼也回身道：“癸真一直养在朕的宫里，于朕而言，她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妹妹。朕为顾全母子情分，不便出面，只好拜托花妃。谁知这些年，朕竟看错了芳琴芳棋，未料到她们竟设局将计就计暗害花妃，若非莫央及时赶到，花妃她……”

“花妃她待如何？”花娘子看着花隼，声音里不觉露出一丝责备来，“若非芳棋拼死放出信号，今日她们岂不是白死？哀家一直没有医治癸真，乃是因为还有两味草药遍寻不得。如今哀家已配齐所有的药，没想到皇儿竟连番阻挠。你口中的爱护癸真，便是这样吗？”

她垂眼看向白綪雪，摇头叹息道：“芜茗山庄养出来的人，毕竟江湖气息重了些。一言不合便舞刀弄枪的，有违宫中法度事小，莽撞行事差点断送癸真一条人命却是不该。此事皇上自行决断，哀家只能点到为止了。”

一席话，如为儿女计算的慈母所言，在花隼的心中很是受用。愧疚悄悄爬上他的眼角眉梢，让他久久不能说出话来。他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女人，觉得心中彷如窒息一般。她们都是这宫中繁华之地的女人，太后和花妃，她们也是江湖气息熏陶出来的女人，桃花渊和芜茗山庄，但她们今夜争抢的，是个一直养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不过是太后身边已消失数年的婢女的孩子。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成为她们拼命争抢的对象？甚至，要拼上两条人命？甚至，临死也要示警招来太后？

纵然他因为花娘子的话有些愧疚，但心中的这个疑问还是让他逆流而上，对抗花娘子那严厉而冰冷的磅礴气势。“母后如若事事不瞒儿臣，何以至如此境地？”

花娘子的目光里饱含着慈爱，她炯炯地看着他，酝酿了一种温婉的不失力量的话音打动了花隼，“哀家行事，皆是为了皇儿江山。皇儿只需谨记，你是睥睨天下仁义贤德的皇帝，那些背后的手段哀家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