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竹应声而去。白綪雪也来到凤阳宫的宫墙下。宫墙在她眼中从来都不算障碍,她以前和碧竹几乎翻过宫里的每一处宫殿,搜过每一处暗道和暗格。可现在不一样,她每一个起落,都必须无声无息。她仿佛看到癸真在芳棋掌下拼命躲藏的样子,怜惜到不行,也紧张到不行。
她特意换上双靴子,靴口还绣有一朵幽兰,这是碧竹做给她扮男装的时候穿的。靴子里还专门做了个暗套,正好放得下麒麟匕。
白綪雪等着巡逻的士兵过去,趁着四下无人,夜色掩映,提气纵上墙头,矮身跑了一小段,才在花圃尽头跳下来。她的脚步极轻,就像是踏在云里,渺无声息。侧殿门窗紧闭,黄色的灯光透出来,燥热而烦闷。
白綪雪贴耳细听,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交错叠合。她抚了下胸口,拿出一截装满迷香草的竹管来,用火折子将它点燃,看着那火星明明灭灭,飘出几丝细烟来,便将它小心推进窗户,极有节奏地吹着竹管,将那迷烟送进屋内。
片刻,屋子里传来一两声咳嗽,不一会又沉静下来。她推开门,只见外厅的椅子上,倒着芳棋和芳琴。青色帘子内侧,心柔趴在床边,癸真躺着,均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白綪雪掏出一个浸湿的手帕,放在癸真的口鼻下,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癸真皱眉醒转,白綪雪刚要扶她起来,却发现她神思涣散,眼神空洞。
“癸真,我是綪雪姐姐。你跟我走好不好?”白綪雪轻摇癸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癸真推开她,缩在墙角,连连摇头。
“癸真,你怎么了?”白綪雪一把捞过她的手臂,将她拽到身前,只听癸真喉咙里发出“嗬嗬啊啊”的声响,如一声闷雷,将白綪雪的心一下子震到谷底。“你的嗓子……”
癸真睁着一双大大的没有光彩的眼睛,惊恐无措地看着白綪雪。她拼命地挣脱白綪雪的手,想钻回那轻薄却似避风港的被子里。
白綪雪只觉她的心都要裂开,仇恨一下子疯长,溢出她的身体。她恨花娘子,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来,为什么要信这朗朗乾坤,花娘子不敢造次。她的心中也涌满歉疚,癸真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那玉海螺里刻着的“绮若”二字!无论癸真她是始作俑者丢出的一步棋,还是她无意之中窥见了什么可怕的天机,事到如今,白綪雪都必须要将她带离。
她突然发狠地拽起癸真,厉声道:“走!我带你走!我们走!”
癸真愈发吓得“啊啊”乱叫,那一声声急促的嘶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短音如一支支小箭,扎在白綪雪的心上,白綪雪不禁“噗”地一声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癸真却慢慢地从床上滑下来,蹲在白綪雪的身边,不停地去瞄她的脸。白綪雪一动,她便如一头小狼一样,惊退乱叫。可不多时,癸真又会扑上前来,撩开白綪雪的额发。
白綪雪渐渐止住哭声,迷香草性烈,却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她必须在她们醒来之前带走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