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清都峰,静谧如水,皓月当空。
一处草丛之中,一道黑影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行,被他压在身下的杂草,只是偶尔会发出轻微的窸窣之声,就像微风,闹出的声响不足入耳。
黑影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视野豁然开朗居高临下,此地便是罗翦参玄山洞的上方了,在几十米之外,楚称心提着食盒缓缓走来,临到进洞之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山洞顶端,清都峰草木本就茂盛,此时更万物寂静,四野漆黑一片,想要在此间找出个人来,确实不易。
借着一束没被遮盖的月光,黑影将脸慢慢露出了出来,魏笠那张脸此刻只能勉强分出个轮廓,不过看少女视线与自己相接,双方已是心领神会,于是那道身影继而又退了回去,最终隐匿在了草丛之中,瞧不出半点端倪。
魏笠伏在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实际上他现在也喘不上大气,因为自从吃过那叫缩气丸的药后,他感觉自己一口气能憋上好久,每一次呼吸即便是一小口,效果就像是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一样舒坦,而且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像一下轻了十几二十斤一样。
等了一会,他看到少女走出了山洞,跑到前方的茅草屋里搬出了一方矮脚小桌放在洞前,又将食盒中的菜肴悉数置于桌上,朝洞中喊道:“师父,徒儿看外面正是月拢青山的景色,现在又有微风徐来甚为凉爽,不如我们以景作酒,就酒下菜,如此别有一番风味,您觉得可好呀?”
楚称心一说完,就特意坐在了魏笠的对面方位,而洞中老人一手在前,一手负后缓步走出,嘴上笑道:“徒儿此言,正合我意。”
老人盘腿坐下,由于他是背对着魏笠,所以这一次,少年依旧是没有见到这位清都天师的正脸。
师徒二人气氛和睦,老人慈祥问询,晚辈恭顺回答,在山中明月下的简单一餐,在这一饮一啄之间,还真吃出了些闲云野鹤,悠然自得的味道来。
期间,老天师问及今日浮游峰的修行,楚称心称其一切顺利,说只要不出十日,便可领会到那游剑式的要领。不过话到此处,少女放下了筷子,皱起了眉头,娇俏的脸上更是挂起了一副愁容。
老人夹起一片山菇放入嘴中,他咀嚼了片刻吞咽下去后,才问道:“徒儿可是有事未说?”
楚称心张口欲言,但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轻声道:“今日徒儿倒是遇上些麻烦,不过不足为虑,师父就切莫操心了。”
老人轻描淡写,“为师眼下虽是囿于清都,但在桃山,能让我操心的事,实属难得一见,徒儿且放胆说来,为师权当是餐间笑谈。”
与在魏笠印象中的严苛不同,天师罗翦对于楚称心真的算得上是爱护有加,那话中虽是带着老人特有的威仪,但那一抹慈爱却是如何也化不开。
少女听到老人如此说,像是也不敢隐瞒,便将下午发生之事叙述了一遍,可在她的故事里,魏笠等长扬子弟的事情被刻意隐去了部分,重点放在了她仗义出手后被木鹏举以藏锋为由,约战刁难的重点上。
罗翦听完后,语气如常道:“你现在身负扬剑、慧剑、游剑三种剑式,虽说都是新学,但以你的聪慧,想要融会贯通也仅需假以时日罢了,徒儿要胜那当阳木鹏举,莫说两月,以为师来看半月足矣。”
由于魏笠看不清老人表情,所以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听见自己徒弟被欺负后是个啥状态,不过他听老人话里的意思,想来对少女还是很有信心。
而反倒是楚称心,听后有些讶异,她道:“师父,您话里的意思是,我现在也打不过木鹏举喽?”
老人问道:“什么叫‘也’?”
少女自知说漏了嘴,及时补救道,“因为那人一连数日都在挑战各峰弟子,胜后还故意奚落羞辱,徒儿有些气不过。”
老人自然是见多识广,对待此事没有片面,他缓缓道:“《天圆地方考》中有载,千歧洲东槐巨人之国,有木氏一族,自诩龙象后裔,此一族人古来以搬山填海为业,然海无穷而力有穷,退而临海筑城,休养生息至今。木氏族人臂长身巨,最高可至五丈,身负拔山扛鼎之力又兼以一当百之勇……”
“当然了,那卷千年古册自有夸大之处,为师也接触过木氏族人,他们大多性子纯直,有时候说话确实难听了些,但只要实力获得他们的认可,便也就得到了他们的尊敬。我说徒儿目前打不过他,是因为那木鹏举确实有其过人之处,他的谶言为‘霸者横栏’。此谶格局放眼整个桃山也是难得一见的霸道,如今配合当阳猛剑式更是如虎添翼,徒儿若想硬碰,那胜算自是低上了几分。”
楚称心听得有些入迷,问道:“师父,您听说过木鹏举?”
老人说道:“前些日子,当阳峰的裘光霁来问老夫要人,并跟我吹嘘说自己这个弟子如何如何厉害,将来必能在桃山有一席之地,呵,我看他真是年纪越老,权欲也越大,竟在这种事情落了相,我虽嫌他聒噪,不过那少年的名字倒是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