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徐徒然信手将它拨到了旁边,“所以我才要去看看。”
说话间,她已经冲到了那个垃圾场的旁边。
垃圾场上亮着一盏大灯。透过惨白的光芒,可以看到本该乌糟糟的垃圾堆放地,这会儿却是被特意清出来一大片空地,地面上画着大片的符文。
空地两边,是堆积着的废品小山。垃圾山中不乏面积较大的金属片,上面同样画着各式各样的符文。
不过徐徒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种符文不一样。地上的像是一个祭祀法阵,法阵旁边,又有代表压制的符号。而金属片上的这些……
徐徒然没见过。
这和她以前看到过的符文都不一样。古朴、繁复,在夜色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徐徒然歪了歪脑袋,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趣。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危机预感和作死值都没有响起,便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那片空地,好去看看更深处的符文。
恰在此时,有遥远的破碎声响起。好不容易撞破冰墙的几根人面血管裹着一声寒气俯冲下来,在即将冲进空地的瞬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般,咚的一声,重重往后退去。
徐徒然好奇转头,只见那些画在金属片上的符文,变得更亮了一些。
“光之囚笼。这组符文的名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堆积的废品后面传了出来。徐徒然循声望去,正见一个戴着高帽的老者,缓缓从小山后转出,手中正拿着那个火灾手电筒。
饿饿饭饭。
很显然,这一堆符文,都是他的手笔。
徐徒然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对他的出现毫不诧异,只催促道:“再说详细点。”
这话一出,反倒是饿饿饭饭有点惊讶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徐徒然,在注意到她头顶上的东西后,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嫌恶:“你头上那是什么?太吓人了。”
徐徒然:“……”
别问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你别管。”她观察着饿饿饭饭的神情,更加笃定自己头上长出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看东西,内心的不爽更重了些,“光之囚笼是什么?告诉我,我想知道。”
饿饿饭饭内心的诧异更重了些。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老太婆做事虽然有时很气人,但从没听她用过这么傲慢的语气说话。
不过似乎也不是很奇怪……毕竟她现在看着就不正常……
饿饿饭饭往她头上的兔耳朵上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跟着轻轻咳了一声。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防御的符文。喏,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徐徒然斜上方,那些正被无形屏障阻拦的人面血管。
“这种符文很古老,而且只有特定倾向的高阶才能看到和画出。不仅是物理上的防御,就连全知的窥伺、精神的影响,都能隔绝在外。”
原来如此。
徐徒然恍然大悟,难怪之前笔仙之笔找不到火灾手电筒的踪迹。
她下意识按了下口袋。笔仙之笔早在她跨入空地的第一时间就躲了进来。她眼眸微垂,沉声开口: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用符文打造了这个囚笼,又用那个道具引我过来。地上还有一套祭祀符文……”
“你想拿我祭给域主?你和它成一伙了?”
“对了大半。”饿饿饭饭点了点头,“不过你说错了四点。”
徐徒然:“?”
“第一,我不知道这个道具是你的。我只是想引来它的主人,没想到正好是你。”饿饿饭饭语气认真,“第二,这不是纯粹的祭祀符文。而是需要祭祀来发动的封印符文阵。”
“第三,我和域主不是一伙的。第四,我不是要拿你献祭给域主。”
他诚恳地看向徐徒然:“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祭天。”
徐徒然:“……”
倒也不用这么实诚。
而且有一说一,我这也算“说对了大半”吗?我这难道不是全说错了吗?
徐徒然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着槽,跟着舒展了一下筋骨。
“你应该不会以为,我会乖乖束手就擒吧?”她问对面的老头。
饿饿饭饭却道:“你这就又说错了。”
徐徒然:……?
“我只是说,需要一个人来祭天,没说一定要是你。”饿饿饭饭平静地说着,再次打量了一番徐徒然。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有辉级了?”
“……嗯。”徐徒然应了一声,微微挑眉,“所以?”
“这组符文,需要至少辉级的存在来发动。”饿饿饭饭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符文阵,“同时需要进行一次足够有分量的生祭。”
徐徒然:“足够有分量?”
“起码一条人命。真正的人命。”饿饿饭饭面不改色,“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而这个符文阵一旦成功发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封印辰级的可憎物的。”
饿饿饭饭默了一下,再度看向徐徒然:“我本来想的是,如果来的是个辉级以下的,就直接拿来祭天。但你正好是辉级,又给过我吃的。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选择。”
徐徒然实际已经有些没耐心了。她撇了撇嘴,抬头朝上看去,那些人面血管已经转移到了她的头顶,正在一下一下地往无形屏障上撞,龇牙咧嘴。
“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选择走了吗?”她克制地问道。
“不。”饿饿饭饭认真摇头,“但你可以选择,是自愿成为祭品,还是和我进行一次游戏。”
“如果你赢了,那我就来当祭品。你拿我的命去封印域主。如果你输了,那么祭品就还是你。”
徐徒然:“……”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开始后悔因为好奇就跑进来了。她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不耐烦地呼出口气。
“我很欣赏这些符文。它们非常漂亮。但我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
她说着,转身准备离开,饿饿饭饭却再次叫住了她。
“除了这个法子之外,你还有能封印域主的办法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后面靠了过来:“而且别忘了,这里是光之囚笼——除非我放松控制,否则你是无法离开的。”
徐徒然:……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选择自己命运的。”他语带劝哄地说着,将手放到了徐徒然的肩膀上,“你已经比别人多一次选择机会了。你该为此感到庆幸。”
——君权神授·御下。
永昼辉级技能。能够瞬间安抚目标,抚平其激烈情绪,进而引导对方,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行动。
不过徐徒然是辉级,想要直接控制她自残或是自愿献祭相当困难。但想要控制她来和自己进行“游戏”,却绰绰有余。
而一旦她同意与自己进行“游戏”,就默认同意了方才的赌局。以这层逻辑为支持,等到游戏结束后,哪怕徐徒然想反悔,他也可以对其施加进一步的控制。
当然,如果输的是他,那事情就会比较尴尬。他没法强控徐徒然替死,只能按照诺言,自己去担任祭品的位置。
……不过也还好。失去一条命,对他来确实是比较惨重的损失,但只要能将域主顺利封印,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组符文是他画的。只要能顺利将它封印,不管它之后被藏到什么地方,他都有把握能找到它——老者默默想着,抬头看了眼停留在上空的巨大白虫,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等了那么久才锁定这么一个合适的猎物,又花了那么大工夫才混进来……要是这样都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而就在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徐徒然忽然有了动静。
老者神情一敛,在继续施加技能影响的同时,再次读取了一遍徐徒然此刻的心情。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愤怒、连先前的些许不耐烦都淡了许多。
很好,这说明控制是有效的。
眸色微沉,老者继续安抚地开口,瞳孔扩成猫瞳般的圆:“好了,别想太多了。二分之一的概率,并没有不公平,不是吗?”
徐徒然低低应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老者眼中透出些许笑意,刚要继续说话,忽见徐徒然挥起一手,举着个狐狸摆件就朝自己抡了过来。
……!!
老者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连连后退几步,伸手捂了下额角,捂到一片腥热。
“有病。”他听到徐徒然淡漠开口。抬眼望去,对方眼神里除了稀薄的不耐烦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都这种时候了,谁有空和你玩这种多余的游戏。”
“……”饿饿饭饭微微瞪大眼,想要再说些什么,脑袋却是一阵晕眩,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
徐徒然现在是体力点满的状态。而且刚才那一下,就是冲着把他砸晕去的,根本没留手。
而饿饿饭饭,虽然也嫖到过一些数值点,但总归还没脱离体力赤贫线,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脸色苍白。
徐徒然掂了掂手里的狐狸摆件,琢磨着要不要再给他补一下,想想还是算了,转而沾了些他的血,在旁边的空白处画了催眠的符文,又将整片空地圈成了国土,补充了“伤者需要尽快入眠以恢复体力”的规则。
如此等了片刻,饿饿饭饭终于控制不住,闭上了双眼。徐徒然过去试了试他的气息,掏出杨不弃给的药,给了一片塞他嘴里,拿回了他手中的手电筒。想了想,又将狐狸摆件放到了他的旁边。
从某种意义来说,她和饿饿饭饭其实挺像,都非常追求物尽其用。不同的是,徐徒然没法坦然做出拿活人祭天这种事——
但可以利用的东西,还是要利用下。
“让他做噩梦。”徐徒然对狐狸摆件吩咐道,“最可怕,最能引发他心底恐惧的那种。”
现在血月还挂在天上,说明这个域内与意识体相关的规则还在运作。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利用饿饿饭饭,再给域主找一点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这会儿域主已经醒了……那它还能从梦境中提取意识体吗?
徐徒然一边揣测着,一边试着往空地外面走了走。毫不意外地撞到了空气墙,只能暂时退回。
而很快,她就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现在域主,显然还是在从梦境中提取意识体的。这对它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主观的选择,而是一种完全不需动脑的自动运作。
——地面上,饿饿饭饭紧闭着双眼,眼睑下的眼珠不住转动,口中发出轻微的呜咽,似是陷入了极深极恐怖的噩梦之中。
——而空中,一团漆黑的影子,正在悄然成型。
徐徒然原本是没有察觉的。她蹲在空地上,正在研究饿饿饭饭所绘的符文阵,想看看能否改掉其中需要献祭的部分。头顶忽然就覆上了一大片阴影。
她下意识转头,旋即瞪大了眼。
她看见天空中、血月之下,出现了一只……兔子。
一只山峦般巨大的、仿佛是由最深最冷的黑暗凝结而成的,黑色的兔子。
……不,不是兔子。
注意到对方身上不断蠕动膨起的弧度,徐徒然微微歪了歪头。
这只是一只有着近似轮廓的“东西”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呢?
徐徒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兔子”微微抬起头颅,两瓣上唇向左右掀开的瞬间,头顶徘徊不去的人面血管,尖叫着炸开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