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你刚刚在我背后嘀咕的什么?大声说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瞎子脸上并没有丝毫恐惧和慌乱,反而是一脸轻快地笑着。
兵头将他眼上蒙着的灰布一把扯下来,这人长的平平无奇,很寻常的滇南人长相。
“我说,”瞎子双眼紧闭,一脸嬉笑道:“我看上你那把剑了,剑不错,但你这种人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兵刃?哪来的?”
所有眼睛都看着,这瞎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怵自己,要知道等这些人正式入了伍,他便负责最开始的操练,此刻被瞎子折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带兵?
兵头怒不可遏,将瞎子一把扔在地上,短剑指着他对众人道:“都睁开眼看好了,此剑乃是小神使尊上于边军巡视之际,亲自赐予我手,此等神使物件,与将军佩剑一般,有先斩之权!”
“尤其是对这等渎神罪人!”
瞎子打了个哈欠,被摔在地上似乎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而用手撑着半边脸,摆了个舒舒服服的侧卧姿势笑道:“渎神?谁啊?我?我一句蛊母都没提,倒是说了两句你配不上这把剑——”
“哎呀,难不成你把自己当神了?”
兵头哪里见过这样猖獗之人?肥硕身躯上前一步,提剑照着瞎子脖子便斩了过去。
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心里默念蛊母尊名,希望这个跟他们相处不久年轻人能得到祂的宽恕,去往祂的神国——
剑刃落在瞎子脖颈那一刻,兵头没有见到想象中的人头落地,他刚刚一晃眼,好像看到了瞎子把眼睛睁开了。
“别挤,挨个排好!”
身着轻铠的男人吼了一声,顿时惊起一片鸟雀.....
兵头的目光略过此次在村中寻出的壮丁们,对这数量颇为满意,只是他心里莫名觉得,这场景是不是有些熟悉?
“居然还有个瞎子?算了,凑数也不是不行....”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个蒙着眼睛的年轻人,忍不住嘀咕了两句。
他跟几个维护秩序的士兵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紧些,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皮鞭....
咦?皮鞭?
他当时“哎”了一声,心想自己腰间的那把....呃,那把...那把什么来着?
“头儿,怎么了?”
离他最近的士兵谄媚地问了两句,他便顺口一问:“奇怪,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士兵认真打量了他一遍,这才仔细回道:“头儿,精神着呢,将军赐你的铠甲、教鞭都在,堪称威武。”
“是吗?”
“您是将军身边的爱将,连小神使都夸过您练兵的本事,咱哪敢蒙骗您呐。”
兵头似乎觉得这人话有些多、声音有些大,当即低声呵斥道:“就你话多!”
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壮丁里有一瘦弱男子满头大汗,眼里满是慌乱,低眉顺眼,似是有了什么打算。
正当这瘦弱男人拔腿要跑的时候,却感觉袖口被人猛地一拽——
原来是那个瞎子。
大概十天前,村里来了一个流浪的瞎子,这人长得平平无奇,却怪让人觉得面善得很。
人虽然瞎了些,但好在年轻,也有点儿力气使唤,这十天在各家辗转领些不用到处走动的力气活儿,用以换些米粮。
虽说只有短短十天,可村里人也慢慢习惯了这个瞎子的存在。
说来也怪,这瞎子没打算长住,也不像要马上走,倒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这村里等什么人一样。
不过这瞎子究竟为什么要来这,现在也不重要了。
边关打了两年仗,村里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同他们一般的凡夫俗子,个人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只要把人头数量堆上去,对方也不敢小觑。
他们不是去打仗的,他们是去凑数的,迟早有一天,凑来凑去,只要还在打仗,数总有不够的一天,迟早就会从他们村儿开始找人来凑。
“瞎子,你干什么?!”
拽住他的瞎子微微一笑,低声道:“你可想好,要是被抓住了,你怀胎的妻儿和得病的老娘该如何是好?”
瞎子指了指村口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妇人搀着拄拐的老人,四眼含泪望向这边。
远远的,瘦弱的男人和她们对上了眼神,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
“这会儿跑就是叛国叛神——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