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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叶伏秋早早做好心理准备,但当他们这半区的灯光暗下去的瞬间,她还是局促起来了。

餐厅的钢琴手和提琴手登上中央乐台,演奏荣明为她挑选的曲目。

“今晚的浪漫属于荣先生和叶小姐。”

朋友们躲在另一桌,满脸八卦和激动地望着他们这桌单人桌。

服务生捧来血色玫瑰,递给荣明。

荣明时常自在的姿态在此刻添上些许紧绷,注视她的眼眸透着渴望和深情。

叶伏秋礼貌起身,接过他的花,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谢谢。”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高调,但今天我还是想正式一点。”

“伏秋,大学见你第一眼,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对方精心准备了满腔的告白,叶伏秋的心跳砰砰砰的,却不是因为开心。

她的脑子很乱,这些天都没能想明白的事又跳到眼前挣扎,像绕成死结且持续在收紧的绳子,再用力,将会勒断她的喉管。

“叶伏秋,答应他!”

“在一起!抱一个!”朋友们已经忍不住开始起哄了。

她的太阳穴剧烈跳动,像不断加快节奏的鼓点。

这时,他们侧前方进来了新客,那抹身影完全无视这边需要旁人躲避维护的浪漫气氛,犹如雪后屋檐结下的一根冰锥,悬挂,摇摇欲坠地威吓着这片区域的暧昧。

其中一人恭敬指引:“祁先生,您这边。”

“嗯。”

淡淡的一个单字,成了致命一击。

嗡——

叶伏秋倏地抬眼,后脊僵直,大脑空白。

那个人怕冷,一到冷的地方,说话就会有浅薄鼻音,悦耳的嗓音像覆了一层霜粉的薄荷硬糖。

那时候她胆大,故意捏鼻子学他受冷的鼻音,结果反被他摁在怀里乱亲。

“山高路远,我没法在滨阳久留,我弟弟这事要追责到底,多劳烦了。”

是他,是祁醒。

没错。

直到两人走近,走到有灯光的地方,祁醒的侧脸终于闯进她视线。

听着身边人说话,他目视前方,阔步向前。

叶伏秋肯定自己在祁醒的视线内,也肯定他绝对看到了自己。

下一秒,他径直地略过了他们这一桌,看都没看过她。

只留一阵淡薄的风,刺得她的脸发疼。

温暖的餐厅里,叶伏秋的双腿陡然冰凉。

面前的人还在徐徐告白,而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叶伏秋捧着香艳玫瑰站在原地,跟丢了魂一样。

…………

雪越下越大。

夜晚九点半,她抱着玫瑰花在街边失神慢步,鞋底踩在松软雪地上磨出涩涩声音。

听到他声音的前一秒,叶伏秋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都说两个陌生人想要产生联系中间不会超过五个人,而她与祁醒应属于例外。

因为他们之间堪比云泥,只要松了手,茫茫人海中就难再触碰。

当初的两人都太较劲,她说尽狠话,他也不愿降服。

祁醒走得太干脆,以至于她时常恍惚与他的那段究竟是真的,还是她的梦中一瞥。

戏谑的是两人落座的位置恰好相邻,荣明表白的内容被祁醒听得明明白白,而叶伏秋却没听出他谈事时吐字语气有半分波动。

对方的漠然,让她的身心凌乱成了笑话。

也就是在那刻,叶伏秋明确意识到——两人背后薄薄的纱质屏风,隔开的是两条早已走远的人生轨道。

祁醒的突然出现,是否是上天在提醒她——早该向前看了。

……

叶伏秋停住步伐,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为了捧花,都冻得发紫了,她竟没觉得疼。

忍冷抱着的花代表她难堪的倔犟,似乎只要有荣学长的玫瑰在怀,她就能反复确定——没有祁醒的这四年,她一步都没走错。

叶伏秋感冒初愈的余韵被霜天雪地逼了出来,她没忍住,弯腰又咳嗽好几声。

咳得玫瑰快掉光了瓣,她才强撑着直起腰。

叶伏秋抬起的步伐僵在半途,目光所及之处——祁醒站在路灯下。

怕冷的人肩头淋满了雪,杵在她路过的巷口。

微分的碎发盖住他些许眉眼,他还是喜欢穿棕色,长款大衣配黑领毛衣,把整个人衬得更修长。

祁醒垂着视线,冻红的手指捏着一支烟,他指尖泛白,掐爆了烟草里的香珠。

没有点燃的意图,像是纯粹在玩。

听到远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祁醒抬了头。

经年沉淀,他的丹凤眼更犀利,像利箭射来,漆黑,深沉又审视。

世界静止,唯有飘雪灵动。

两人只隔了几步远,叶伏秋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哪里的。

不知僵直了多久,她憋着一口气,低头往前走。

祁醒捏着那支烟搁在鼻前,闻着爆珠透出来的香味,在她与自己即将擦肩而过时,开口。

“今天立冬。”

叶伏秋颤抖眼睫,脚下像被挂了千斤巨石,好难动弹。

她低头盯着地上灯光对二人身影的黑色刻画,听见他又问。

“他叫什么。”

叶伏秋心跳踩空,抱紧怀里玫瑰,纸包装“咯吱”作响。

心脏像摇摆的钟锤,晃得她招架不住,“和你有什么关系。”

“答应他了?”对方又问。

他不该出现,更不该在今天…

当初收场很难看,大概祁醒这辈子都没对谁低三下四过,而她却见过那副模样。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往前看,他仅仅出场即成破坏,捣毁所有。

如果是这样,倒也贴合祁醒的为人处世——没有理由,就是不让她好过。

叶伏秋忽然笑了,呼出的白雾更浓重。

她对上他的视线,真假参半道:“我很喜欢他,他也非常适合我。”

“如果你有兴趣,结婚我寄你请帖。”

叶伏秋见他不说话了,抬腿要往前走。

祁醒眉心抖动,猝然攥住她胳膊,猛地往后拽,力度一点不留情。

她踉跄稳住,抬眼瞪他:“当初你说的,要是再见让我最好绕着你走,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应该不是能站在大雪里叙旧的关系吧。”

先装不认识的是他,现在把她堵在半路的还是他。

叶伏秋本就被冻得晕乎乎的,身体一不舒服,脾气就上来了,“记得有人明明白白说过。”

“谁再出现谁孙子。”

祁醒听笑了。

她这般气性,她对另一个男人的袒护,精准挑起了他的劣性。

他缓缓下放视线,盯着她怀里的红艳玫瑰,“我是说过。”

祁醒勾起眼尾,像又抓住了曾经逗弄她的趣味:“那又怎么。”

“就算我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