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妈妈正在厨房剁排骨。
“回来了?冰箱里有刚买的西瓜你拿着吃——”
菜刀砍向排骨猛击砧板的咄咄声几乎把妈妈的声音盖过去,云听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嗯,你是做红烧排骨吗?还是糖醋的?”
云听夏把蛋糕放在桌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瓢西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边看边吃。
这时,她注意到水槽放着一盆虾,边上还有一只处理干净的鸭。
她很是意外,“这些今晚都要做了吗?”
“对,今晚都做了!”肖明珍点着头,语气轻快,“我那里还煲着山药板栗鸡汤。”
......不对劲。
这顿饭过分隆重了。
云听夏一口咬下西瓜中间最甜的那一块果肉,止不住地想,太不对劲了,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她妈妈并不喜欢下厨,平日里做饭基本是一荤一素,尽量往简单了做,哪怕是过节,也只是外卖点几个菜添点节气而已。
今天这种场面,她这辈子还没见过。
这不年不节的,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纪念日......
云听夏三两口吃完那瓤西瓜,将青白的瓜皮扔进垃圾桶后捋起了衣袖。
“这虾的虾线挑了吗?”她仔细地洗了洗手,“没挑的话我来。”
肖明珍很是欣慰于她的懂事,一边应和着,一边不知道从哪个橱柜里拿出了一把青菜,“那你挑虾线吧,顺便把这空心菜洗了。”
云听夏:==
好咯。
她开始专心挑虾线,但偶尔也会分出几分心思去观察肖明珍的神情。
自内而外散发的愉悦,期待,还有紧张。
她正用着百分之一百二的心意来烹饪这顿晚餐。
云听夏若有所思,“今晚有客人来吗?”
“没,就我们两个人,”她抿起唇,克制住上翘的嘴角,“但是吃完饭以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云听夏即答,“现在就说不可以吗?”
肖明珍无奈笑笑,扭头望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
“都说了要吃完饭再和你讲。”
她虚点了一下水槽,让她快点把虾线挑完,“认真点挑干净,别分心说那些有的没的。”
云听夏从她模糊暧昧的态度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果真没有再问。
她低下头,“知道了。”
窗外,瓦蓝的天际只余最后一抹橙红的余晖逐渐隐没在深色的山峦,楼群间隙的天空闪烁着碎星和错落的霓虹色彩。
云听夏开了就餐区的灯,帮妈妈把菜都端上桌。
开饭后,肖明珍第一时间给云听夏夹了她最爱的排骨,让她尽量多吃一点。
“等会儿再喝碗鸡汤,煲了好久,营养全在汤里了。”
云听夏捧着饭碗唯唯诺诺,“......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平时也没见给她什么好脸,怎么今天就这么慈爱了。
肖明珍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净会作怪!”
云听夏不置可否,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这顿饭的美味程度远超于肖明珍日常的水准,云听夏吃得抬不起头。
但显然,这一桌子菜,光凭母女两人是绝对吃不完的。
饭后,云听夏拿来保鲜膜把剩菜封好,完事后就听妈妈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
哦,来了。
云听夏正襟危坐,有一种等待期末考试的成绩正式发下来的紧张感——
大概知道自己考成了什么鬼样,但等待成绩的这段时间难免煎熬。
“该、该从何说起呢?”对上女儿直白的注视,肖明珍不自在地偏过头,放低的声音难掩羞意,“我可能...说不定要再婚了。”
云听夏眼睫微颤,满脑子都是果然如此。
“哦...所以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姓陈,是个律师,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律所搬到了我们公司旁边,我上班的时候经常在同一个电梯里看到他,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看得出来肖明珍在女儿面前说起自己的新恋情很是难为情,看天花板看地板再看餐桌上的纹路就是没好意思去看云听夏。
“他比我大两岁,前妻是几年前因为突发心肌梗塞去世的,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云听夏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着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他对你好吗?”她说,“只要对你好就行。”
“挺好的,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人很体贴......”
为了增强这话的信服力,肖明珍陷入回忆,列举了两人相处间对方关心自己的种种细节,还兴致勃勃的从手机相册里拖出了好多他送来的礼物给女儿看。
“去年冬天我不是生了场大病么,你陈叔叔每天都会去医院给我送煲好的汤。”
“然后圣诞节那天我加班到很晚,他也一直陪着我,还有跨年那天......”
虽然并不想吃亲妈亲自发的狗粮,但她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热情高涨的母亲,一时竟想不起以往的她在家如何懒散丧气了。
——看起来对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妈妈的新恋情,就算她先前一直没说,云听夏也能从日常相处间的点点滴滴中感觉得出来。
并不是依靠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第六感,而是肖明珍实在不擅长隐瞒。
一切的反常都有迹可循,云听夏一直在等她正式和她公开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还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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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听夏的生父是在她初三那年因为飞机失事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