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内。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贼风,将生锈的长锁链吹的哗哗作响。
屋子暗得很,无论外面是多亮堂,里面都透不进一丝儿来,两层油纸蒙着最上面的小铁窗,泛黄褶皱,黏着几块黑色痕迹。
一双白净到不似男子的手伸入净盆中,红褐色液体缓缓消失在水中,映衬得盆底烧上去的红牡丹越发栩栩如生。
“大人,帕子。”
宋大人将手上水渍擦拭干净,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重新坐回了松木交椅上,叹息道:“钱老哥,您不为自己着想,也总是要顾虑那一双儿女的不是?”
他的官话说的并不是很标准,总是带着一股子巴蜀味道,又柔又慢,好似家中闲聊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吐,让人不自觉听进耳朵里。刑部出来的审讯官员大多都有这种习惯,要不说出的话犹如疾风横雨般直戳人心,要不如宋大人这般,软刀子磨人,偏偏都刮在骨头上。
刑房正中央拴着的那人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气儿,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若不是身上还拴着锁,估计连跪都跪不住了。
“……”
宋大人稍微等了片刻,指着小吏,那人立刻明白过来,从自己身旁的水桶中舀出一勺来,从腿开始浇。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京都那边传过来的法子,熟水中馋生石灰、辣子以及一些其他的药物,煮好后淋在伤口上,又痒又尖,死人都能被疼醒过来。
最好用的一点就是,伤口撒上这种药水后,犯人不会轻易发热晕厥,省了不少麻烦事儿。
“啊!!……”
药水刚浇到腰,钱福元立刻发出一声惨嚎,另一边的小吏连忙用麻布捂住了他的嘴,以免他咬到舌头。
“好了,可以了。”宋大人挥挥手,让那两人退下,见钱福元东倒西歪地喘粗气,笑问:“老哥哥,睡得可好?”
“我、我呸!”钱福元目光狠厉,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宋狗!等爷爷我出来的,定让你生不如死!”
“您这气性真大,”宋大人摇摇头,倒了杯茶拿在手边,踱步到他身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口说上家,但你的一片忠心,怕是所托非人了吧。”
“谁要听你说屁话,滚!”钱福元骂完,眼前一亮,扭着身子就冲到宋大人腿边,张嘴就要咬!
小吏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辫子,握拳用力地砸了下他的头:“下作东西!老实点儿!”
宋大人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将茶杯放在地上,卷起袖子淡淡道:“把那琵琶锁拿来。”
一百八十九
天明到夜深。
刑房中的几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一整日茶饭未入。
这个案子上面催的急,地方小吏们一点都不敢疏忽大意,见官老爷没走,他们也只能忍着不敢走。
还是有个小吏实在是憋不住三急,左腿右腿都扭在了一起,宋大人才发现身边这些人的脸色发菜,温和地笑了笑,道:“给你们半个时辰,你,”他指着水桶旁边的人:“留下倒班,其他人走吧。”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后快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