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空空荡荡,一排排白蜡烛在凉风中摇曳,像灵堂里的长明灯。夕阳和烛光落在地面将乌头门拉得老长老长,如一个人迎着光而立。
角落里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她倚靠着墙壁,头颓败地向后昂,两条腿无力地落在地板上,手腕上系了条红绳格外的刺眼。
这时,一个身影酿酿跄跄地撞开一扇乌头门,“嘎吱”一声格外刺耳,来人一只脚勾到门坎,只见“噗通”一下,摔倒在陆知星面前。
“姐,我闯祸了!”
陆知星冷冷地昂着头,身体没动一下。
“姐,我放火烧了所有的寺庙!”
陆知星空洞的瞳孔艰难地回过神,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走到门边一看,只见天边燃起熊熊烈火,好似将外面的一切全部吞噬,现海啸般地朝这扑来。陆知星连忙打出一道法力,但挥出去是八成里,落下来不到四成。陆知星重复试了几次都无果,无奈她先用一道法力护住了这座别院。
“那些火是你放的?”陆知星既惊愕又难以置信,“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陆见深深陷在恐惧中,他的眼眶和脸颊凹陷,脸上还有几道抓痕,眼睛周围一片乌青,与几个时辰前见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怎么说呢,几个时辰前的陆见深像活死人,现在的陆见深像行尸走肉。
陆见深双腿一跪,将脸完全埋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就刚才,我的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叫我烧了所有的寺庙,我就鬼使神差地拿着火把把寺庙点了。”
陆知星的瞳孔骤缩,他把陆见深的头托起来。
“然后呢?”
“我只点了一家,我不知道怎么其他的也着了起来!”
陆知星身体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的火不是你放的?”
“不是,真的不是。”
陆知星强装镇定,“这声音在你脑海里多久了?”
陆见深摇头,不知道是否定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从前我静坐的时候它就冒出来,那时我以为是些不好的念头就没在意。”
“还有呢?”
陆见深跪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抓着脸,脸颊额头瞬间被抓出了几道口子。
“从前我在静坐时,脑海里总能浮现一个声音,刚开始只是一些不太好的念头,比如发个脾气,打碎一个茶盏之类的。后来,他对我说,既然信佛不能让天下太平那就改信魔吧,信魔要什么得什么。刚开始,我并不在意,随着新朝的反攻越来越激烈后,这个声音也越来越重,直到……直到听到倪将军战死的消息,我再也绷不住了,那个声音又出来了,他说,你看,拜佛拜神都没用吧,你现在就把你手上的佛像摔了,然后我就鬼使神差的照做了。”
“佛像掉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操控了,我不受控制地把佛堂里的佛像全部摔烂了。尽管如此,那声音还是不肯放过我,他说,这样不解气吧,你把你的灵魂托付给他,但他还是让你失了江山,你现在就把达川所有的寺庙都烧了吧。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大街上,脑海里就一个念头,烧了寺庙。姐,我发誓,我真的只点个一家,其他的怎么着起来的我不知道。”
陆见深再次把头埋在地面。
“姐,我感觉我要死了。这个声音……”
陆见深突然像条虫子一样满屋子乱爬,最后扑进了陆知星的怀里。
“你听见了吗?他又来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其他的寺庙是他烧的,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如果现在把灵魂给他,他可以帮我夺回江山,他还会给我十个百个倪将军!”
陆知星坚定地否决,“不可以。”
“你能做回金尊玉贵的公主不好吗?”
陆知星望着外面越烧越旺的火,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释怀的平静和看透悲欢的淡然,她搀扶起陆见深,轻抚过他脸上的泪水。
“姐,刚那话不是我说的。”陆见深用力捏着陆知星的手臂,“你索性一剑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