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
痛死了。
“师父!”
率先闯入他耳膜的是陌一的哭喊声,叶观南一个翻滚着跳起来,只见陌一一把眼泪一把鼻屎地向他奔来,手上好似拖着什么东西。
又连着几把冷箭从叶观南头上掠过,陆知星可谓从天而降,她一把弯弓对战几十人的叛军不落下风,而此时,叶观南也看清陌一手上拖着是什么了。
是一个竹筏,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叶观南一个白眼,晕死过去了。
“陌一,快带你师父走,这里交给我!”
“师姑,你当心。”
“放心吧,就他们。”
也许是陆知星轻蔑的口气,也许是几十个士兵输给一个女流太丢人,叛军的士气被激起了,其中一个士兵拿着大刀对着陌一一阵乱砍。陌一一面要把叶观南抬到竹筏上,一面要躲避叛军的偷袭,实在辛苦,好在关键时刻陆知星一箭射出,了结了他的性命。
“走!”
陌一拖着竹筏迎面撞上了赶来的倪嘉泽,他的每一次出现都犹如天降,一身戎装,披荆斩棘而来。
“师姐,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陆知星对上了倪嘉泽坚毅果决的目光,他跳下战马,将马鞭交到陌一手上,郑重地说,“叛军的援军快到了,此处不宜久留,你们骑上我的马快走。”
陌一没犹豫,抱着叶观南骑上马,倪嘉泽将混战中的陆知星推了出来,与此同时,铁蹄声排山倒海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援军到了。倪嘉泽将陆知星攥到战马旁,用命令的口吻说,“走!”
“大宝。”
倪嘉泽不易察觉地笑了,脸颊微红,声音瞬间温柔了。
“往这里走。”
“你当心。”
“等着我去找你,到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好。”
陆知星的声音哑哑的,倪嘉泽一记长鞭甩下去,战马受了惊,一个前身飞跃,像失控的战车消失在暮色中。倪嘉泽振臂一挥,长枪在夜色里折射出凛冽的光芒。
“将士们!随我杀出去,为了你们的荣誉献出满腔热血!”
战况触目惊心,陌一回过头只感觉身后是一个炼狱,无数厉鬼在烈火中厮杀,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来,遍地腥云,满街狼犬。
“师姑,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快了吧。”
“从前我心中的英雄只有师父一人,现在倪将军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陌一那一刻完全忘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承运才是倪嘉泽的真身。
“他很好。”
几人跑了两个时辰,两军交战的嘶喊越来越小。
“师姑,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看着点路。”
果然,马太急,被一块石头勾住脚,叶观南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飞出去摔在一座坟墓上,脑袋撞在墓碑上。
叶观南骤然被疼醒,这一跤把他摔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师父!”
陌一高兴得大叫,叶观南却想骂爹。
“师父,你看看我啊。”
叶观南闭上眼,此刻他如果不是负伤绝对把陌一抓起来揍一顿。
他的腹部,胸口,背部全是伤,现在后脑勺多了一道伤口,如若他是个凡人怕不是残疾也是残废了。
陆知星上前把叶观南搀扶起来。
“我们要不在这歇息下?”
树林里传来乌鸦的叫声,陌一环顾四周,此时他们正处于坟园中,旁边有一座被抛开的坟墓,白骨暴露在夜光中。
“我们换个地方吧。”
“没差,就这吧。”
叶观南只想好好歇息,让伤口慢慢愈合,要让他再颠簸两天他可就多疼两天。
“也行。陌一,你看好你师父,我去摘点草药。”
“好。”
陆知星刚走陌一就扑到叶观南怀里。
“师父,你吓死我了。”
叶观南吃痛地想把陌一推开,但陌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擦拭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刻他用手轻轻地拍打着陌一的后背。
“没事,如果有事你记得去找有苏年。”
“对啊,狐狸为什么走了好几天还不来?”
“他应该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你凭什么敢这样说?”
“凭了解。”
“他修为那么高,什么人能困住他?”
“山外有山,傻瓜。”
“我想也是,我看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叶观南“噗嗤”笑出声,这一笑又拉伤伤口。
“师父。”
“没事。”叶观南挤出一个勉力的笑,“傻孩子,你懂什么?”
“我懂,他看你的眼神和倪将军看师姑是一样的。”
“我打死你,都是谁教你的?”
“话本上看的。”
“好啦,我死不了,你别这样抱着我。”
叶观南将陌一推开,陌一打量着叶观南身上的伤口,瞳孔骤然一紧,他看到叶观南身上有一道淡淡的光环。
那是护身环,只有本体在受到重大创伤的情况下,身体出于保护的目的才会出现的。
“师父,你的身上。”
“我知道,睡一觉就行。”
陌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哭得凄凄惨惨,抽泣道,“你可是我唯一的依靠,你要是有个……”
“我还没死,别急着给我奔丧。”
陆知星也回来了,她将草药草草处理后就要往叶观南身上敷,同时作势要解开叶观南的衣裳。
“师姐,男女有别,还是叫陌一来吧。”
叶观南吓得连连后退,陆知星这才察觉方才的动作莽撞了,忙放下草药。
“抱歉,从没见过这么重的伤,我一着急就慌了。”
“没事。”
陌一接过草药细细地为叶观南上药,虽然这些草药对于内伤帮助不大但至少可以缓解肉体上的痛苦。当陌一看到叶观南腹部上的牙印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因为他也没见过叶观南何时伤如此重。
叶观南摸着他的脑袋打趣道,“还好没咬在下面一点,要不然我真残废了。”
“你居然还能开玩笑!”
叶观南指着陌一的惨样笑道,“这孩子平时不这样。”
陆知星面露愁容,“这些草药看样子不够用,我再去摘一些。”
叶观南正想回绝,陆知星已经走了。
陌一哭丧着脸为叶观南上药。
“师父,你别乱动了,当心扯着伤口。”
“我没动啊。”
“明明刚才抖了一下。”
叶观南的脸色突然严峻起来,他感觉到地在晃动,原本栖息的马突然受了惊,朝来时的方向奔去。
踏步声越来越清晰,一支行军队伍正有条不紊地朝这边走来,起步落脚,一板一眼,铿锵有力,领头的将军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黑马,昂首挺立。
“师父?他们是?”
倪嘉泽的战马径直地从挂帅的大将军身上穿过,在行军的队伍中乱窜,突然一阵嘶鸣声传来,战马被一剑砍下。它两腿一跪,身体笔直地歪倒下去,死了。
“糟糕,又是活人死人混一起。”
“挂帅的将军死了,但士兵们不知道继续跟着将军走,死了的人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以为那是同袍,一来二去队伍就越来越大。”
队伍越来越近,陌一看清了亡魂们身上的战袍,不禁大惊。
“这里面是倪将军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