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陌一一个冷颤,自觉地跟有苏年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
“师父,看来你以前混得不怎么样。”
“误会误会。”叶观南抓着倪嘉泽的手往自己身上摸了摸,“放心活人。”
倪嘉泽收回手,看向陌一和有苏年。
“几年不见师兄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观南心道,自己一个孤寡老光棍哪来的孩子,偏偏故人见面总要往这方面去想。
这世人在八卦这块的想法是出奇的一致。
“他是我半路收来的徒弟。”叶观南说着指着东张西望地有苏年,“我朋友,有苏年。你们的事我半路上听说了,所以一路寻来。”
“原来如此。师兄遁世多年,这次出山有何打算?”
“打算没有,就带这孩子历练历练。”
“何不来投军?”
陌一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才差点抓去充军。”
“呵呵……”叶观南干笑两声,“这次找你自是投靠你来的,一是这孩子有个锻炼,二来我也有处落脚。”
“师兄这话太谦虚了。我在道观修行时,所有师兄弟里就数你和师姐最有出息,也是最有望飞升的人。如果哪日师兄得道了,记得拉师弟一把。”
“玩笑话玩笑话。”
就在这时,帐内一角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倪嘉泽一个箭步往草堆走去,他轻轻地在一旁坐下,一只手将少女扶起来,让她躺靠在自己胸前,另外一只手端起碗,吹了吹热气,轻声道,“小心点烫。”
“你怎么尽干傻事?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这声音听上去有责备,嗔怒,更多的是担心和释然。
“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丧命,那……”倪嘉泽的声音骤然弱了下来,“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不需要你去死。”
“人是我杀的,是我害的你。”
“这事过去了,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兴师动众。”
“所以,我让你不开心了?”
倪嘉泽的声音很低落,空气突然安静了。
“将军,你松开我,我自己可以喝。”
倪嘉泽端碗的手一滞。
“你怎么不叫我大宝了?”
“那是小时候,现在都长成七尺高的大男儿了。”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宝。”
“多没面子,你现在统管三军,我还是叫你将军吧。”
倪嘉泽低头不语,少女接过碗一昂头将碗里的汤药喝完了。
“怎么还不高兴了?”
叶观南察觉出两人情绪不对,走过来唤了一声,“师姐。”
半躺着的少女抬眸一看,诧异道,“你还活着?不都说你被妖怪杀了?”
说着看向身后的陌一,“这孩子?莫非是你和明善的?”
现在换叶观南差点跪下。
不得已,他只能重新解释一遍,少女似懂非懂地点头。
“从前明善最喜欢跟在你屁股后,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以为你们会是一对。”
“师姐别打趣了,我一心修行对娶妻之事不看重,不过,我现在该叫你夏知星还是陆知星?”
站在身后的有苏年听到前半句眉头一挑,笑了。
“你都知道了?”
“略知一二。”
叶观南看着眼前这个被鞭打得一身伤的陆知星不禁感慨。
“山上一年,人间十年,从前在道观修行时不知这世道如此艰难凶险。”
“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倪嘉泽突然开口了。
“师姐,你跟我走,我能护你周全。”
“你不行的。”一直冷眼旁观的有苏年突然开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他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你不行的。”
“你胡说什么啊。”叶观南原地跳起,揪着有苏年的怒道,“你来捣乱的是吗?”
有苏年傲娇地把头一撇,索性不看他。
几个人就这样陷入沉默中。
“你们知道吗,师父死了。”陆知星低垂着脑袋,眼底是泪光,“在护城的时候战死了,可师父死的时候带着遗憾,他并不圆满。”
“师姐,他一生积德行善,虽不能飞升得道,但也算圆满了。”
“师父死前将道观托付给我,那时我觉得他把他一生的修为也托付在我身上。这世道无所托无所依,那就扶持着走下去吧。”
“师姐,我们回新岳。”
叶观南眉头一跳,“新吴岳?”
“嗯。现在这个新朝廷是不堪托付的,他们做事蛮夷荒诞,你看这满城卖儿卖女换口粮的老百姓,再看看沿街饿死的尸骨。师姐,有一处地方,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你跟我走。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护你一日。”
往昔的记忆再次涌了进来,关于新政权叶观南听过一二,但那时他一心修行所以在他记忆里不过一句话,几十个字的事。
“师兄,你怎么想的?”
叶观南心道,还能怎么想,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跟你走。”
于是几人在帐内制定了未来的方向,事不宜迟,他们决定稍作休息,下半夜就发出。
只是还未等到下半夜,叶观南就被一阵躁动声惊醒,帐外一道道飞闪而过的身形,一支支火把把原本昏暗的帐内照得宛如黄昏,他又听到了刀剑的声音。
“快,有暗卫从后山偷袭!”
叶观南冲出帐篷,倪嘉泽已经换上铠甲与偷袭的暗卫杀成一团,陆知星也追了出来,她正想施法却听倪嘉泽大喊。
“师兄,你看住师姐,别让她做傻事。”
叶观南将陆知星挡在身后,他观察着两支队伍的作战情况,倪嘉泽已完全控制住了偷袭的暗卫。
“将军,都抓住了!”
士兵中有人大喝一声,随后传来了胜利的欢呼。然而,没等他们开心多久,被降伏的几个暗卫几乎同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张张人皮。
“这……”
将士们显然没见过这场面,齐齐后退,当场傻眼,有苏年一副刚睡醒姗姗来迟的模样。
“唉,这一觉睡的,好吵啊。”
叶观南白了他一眼,倪嘉泽阔步向前,他用长枪挑起人皮拿火堆里照了照,然后丢进火里,顿时一阵黑烟升起。
“呜,这什么东西,这么臭?”
在场所有人都捏紧鼻子。
“来的都是些邪灵。”
说罢将剩下的人皮一张张丢进火里。
“呕……”
现在有不少士兵忍受不了这股夹带着腐烂的臭味,有苏年的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尽是不屑,他最喜欢拿这东西祭剑了。
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咚咚咚”好似庞然大物的脚步声,下一秒他们面前站着一群非人非鬼非魔的怪物。
他们形似大猩猩却没有五官,躯干像用枯藤泥土拼凑而成的,肚子上有一张下巴大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笑,身上不时还有一些虫子爬出来。
“呕……”
臭气熏天,林子里所有的飞鸟吓得连夜跑路。
这些被用心制作出来的人蛹,当真是污秽又恶心。
士兵们吓得倒退好几步,倪嘉泽的长枪上注满了灵力,一个飞身与它们打成一团,不想几个回合下来因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叶观南堪堪接住他。只见他祭出了元生剑,还未出手就被拦住了。
“就这些杂碎。”
有苏年一剑挥过去,所有的人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拦腰砍成两截,倒在地上像蚯蚓似的,四处乱爬地寻找拼接自己的躯干。
不料这东西打倒一批又来一批, 有苏年隔空操控着生竭剑,根本没动一下身体,表情轻松得像在戏弄掌中的玩物。躺在地上蠕动的人蛹很快变成了一堆黑烟,有苏年不由地捏紧了自己的鼻子。
太臭了。
突然,有苏年像受到什么惊吓,急忙收回生竭剑,由于收得太急,剑的威力一部分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叶观南急忙打出一道法力缓解反噬造成的伤害。
“怎么回事?”
“这些人蛹里面混进了生人!”
原来借着夜色,一部分生人被制成人蛹混了进来,他们像穿了件大十倍的斗篷,而他们的魂魄显然已被操控。
要知道生竭剑不斩活人,如果违反约定那持剑人将遭反噬。
“我来。”
话刚落只见人蛹齐齐退到两边,一群目光呆滞仿佛提线木偶的生人涌了出来,瞬间站成了一道厚实的人墙。
一个庞大的人蛹从森林里走了出来,人蛹的肩膀上驮着一个皮肤发黄发干,瘦得只剩皮包骨,脑袋却大如球的怪物。
“这是什么东西?”
陌一也祭出了宝剑。
“人。”
只见这人头顶秃秃的,头皮清晰可见的疤痕,坑坑洼洼,眼睛如铜铃,颧骨凸起,两腮凹陷,呈现上脸宽下脸尖的古怪恐怖模样。他的双手无力地耷拉在人蛹的肩上,叶观南发现他的手臂关节处没有骨架支撑。
“哇,怎么这么丑!”
猫头鹰吓得惨叫一声,它终于说了句完整的人话了。
“你们这里面,一个是神官一个是妖王,我知道你们有独一无二的法器,这些个活人自然拿你们没办法,所以,放开手脚,大开杀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