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听闻不禁微颤。当时的云州消息不通,文武百官无人敢前往云州,云州城内的消息又皆被云琬琰拦了下来。因此,云州到底是什么情景,帝都内无人真的清楚。直到前年,卢生志因私通越国的消息传入帝都,胤帝大怒,下旨令云琬琰彻查此事,没过多久,卢生志的人头就被送到了胤帝面前。
“卢生志私通敌国,是你编造出来的?”
云琬琰摇头,道:“并非完全如此。臣只是在他面前装了装样子,让他误以为云州守不住了,也让他以为越军残暴,仅此而已。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儿,此等时候应是以身许国,而不是想着卖国求荣。偏偏这个卢生志就是没有血性的,臣也保不住他。”
这是一场心理较量。她用了半年时间派人盯住卢生志,将他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一一告知她,她才摸透了他的性子,于是才有这样的一出好戏。
“你好狠的手段。”高氏恨恨地道。
云琬琰不在意而笑,她拉紧披着的貂裘,道:“请娘娘容臣告退。这个宫里太冷了,和当年的雨夜一样寒冷刺骨。”她的笑容从唇边消失,眼底划过一抹阴冷。
高氏踉跄后退一步,稳住了心神。原来,她终于知道云琬琰的心中也是恨的。恨帝王寡义,恨她的无情,恨帝都冷酷。她和所有人一样,以为云琬琰最终会匍匐于他们脚下,甚至会死在他们手里,可是云琬琰却踏着皑皑白骨,牢牢握住维桢军权,为自己冠上云州主政之名。
云琬琰快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对高氏道:“娘娘,请听臣一言。如今,娘娘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娘娘越是拉拢外臣,陛下越是不喜太子,这一点,凌贵妃比娘娘要高明许多。太子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在刚刚入主东宫之际就请旨前往皇陵守陵,借故避开锋芒。”
“你会帮助太子吗?”高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云琬琰冷漠道:“这不是娘娘该问的。娘娘贵为皇后,就请让臣见见何为母仪天下,福泽万民吧。宁安公主自幼丧母,她视皇后娘娘为生母,处处讨好,事事亲为,她是心如明镜之人,为了宸王的储君之位,为了皇后娘娘的凤冠,甘愿前往楚国和亲,如此大义,值得娘娘用心待之。”
高氏愕然。那一年桃花灼灼,宁安掩藏心殇,一袭大红嫁衣,无怨无悔地踏上和亲之路,尔后虽是历劫而归,却也没有得到她这个母亲半分关怀,因为她只看到皇子的价值,却忽视了那个嘘寒问暖真心待她的养女;她的眼光只停留在未来的寿康宫太后宝座,却不知从未用心对待的女儿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她的垫脚石。
“臣告退。”云琬琰拱手退出了映雪亭。
蓝泉溪见她出来立刻撑伞走至她的身旁为她遮挡风雪。云琬琰回身再次望向映雪亭,高氏孤独地立在亭中。“看似风光无限的凤冠,却是珠光宝翠的累赘,无穷无尽的寂寞。”
“郡主,雪越来越大了,咱们回府吧。”蓝泉溪知她畏寒,不忍她在外面受凉。
云琬琰点头,二人刚要前行,却又被一老妇人拦住。
“郡主请留步。”
云琬琰看向老妇人,立刻敛去傲气,恭敬地欠身少许,道:“凝嬷嬷。”她不会忘记这位凝嬷嬷。在那个无人帮衬的雨夜,只有这位凝嬷嬷不顾宫内人情冷漠,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正是这位凝嬷嬷,让她认清了帝王心。
“天冷儿,郡主身子一向单薄,这个手炉,郡主拿去捂手吧。”一贯不卑不亢的语调,熟悉而亲切得让云琬琰险些落泪。
“多谢嬷嬷。”云琬琰伸手接过手炉,她的掌心滑过凝嬷嬷粗糙的手背,电光火石间她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凝嬷嬷,凝嬷嬷抬眸对上云琬琰的眼睛,轻轻点头笑了。
云琬琰会意,若无其事地接过手炉,向凝嬷嬷道谢后领着蓝泉溪离去。
“郡主,是否有事?”蓝泉溪注意到云琬琰与凝嬷嬷的异样,在确定四周无人时问道。
云琬琰将刚刚凝嬷嬷暗中交给她的纸条拿出来给蓝泉溪看,道:“有些棘手。”
“这……”
细细思量片刻,云琬琰先安慰蓝泉溪道:“放心吧,凝嬷嬷不同于这宫里的其他人,你先回府,我且去看看。”
“可是,郡主,现在这里到处有人盯着你,你要怎么去?”
“这个简单,”云琬琰扬笑道:“偷天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