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常年跟在老爷子身边处理大事小情,眼下接过银楼,可谓如鱼得水。
除了处理经营方面的工作,他更多的时间是在作坊间观摩请教,很快和银匠师傅们打成一片。
周老爷子连连听到王掌柜对慕清的夸赞,说他勤勉,处理事情迅速又稳妥,老爷子心里也满意。
慕清渐渐和师傅们熟悉,他把凤引牡丹的图样拿出来,给几个师傅看看。
不想年纪最大的郭师傅看到图样,大为赞赏,主动请缨要试做,他的意思是给自己留一件代表作。他的态度正中慕清下怀,至此他和郭师傅一心扑在凤引牡丹链坠的制作上。
银楼里慕清忙得热火朝天,家里跃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歇下来的这些天,到处打听一个姓丁的小开下落。
他上门问朋友,只知道姓丁的在江城的住址,对其他的信息一无所知。朋友还告诉他,就在几天前,姓丁的还主动兑付了他没到期的款子,态度真诚不像骗子,反劝跃华宁耐几日。
跃华哪里听得进去,急忙告辞,赶去地址却扑了个空。
他懊丧地坐在房间里,几天辛苦奔忙四处借钱,可除了从朋友们那里收获到言不由衷的安慰和潜藏其中的幸灾乐祸外一无所获。
他靠在床背,头疼不已,按着眉骨,愁的长吁短叹,事到如今上哪里去变出这么大一笔钱?他该如何向爹交待?
他坐卧不安地踱步,思来想去,唯有求助大太太。
于是他去佛堂找她,向她述说了原委。
大太太听罢,差点没瘫在地上,哭道:“我的儿啊!怎生出了这样的事,叫我如何对你爹交待?”
“娘,您的积蓄有没有三万大洋,能否给我救个急?”
大太太定神看着他,面色凄苦:“唉!突然要我拿出这么多钱,一时哪有?你也知道,娘这么多年,一直不为你爹喜欢,你爹买给我的首饰,像样的也没几件。加上我的嫁妆还有我历年的积蓄,全在我床头的梳妆柜里。你把首饰拿出去当了,权作救急。你还是应该把这件事禀明你爹,三万银洋不是小数目。娘也只能给你筹这么多,算上一些零散小钱,想必还是远远不够的,你把这些钱拿去给你爹认个不是吧!”
跃华辩解道,“不!不行!我已然被撤了银楼的差事,倘若这件事再浮白,爹该怎么看我?那时我可是半分胜算也没有了。”
“娘您千万别告诉爹,一个字都不要说。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
“娘您别管。我外面朋友不少,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好吧。唉!华儿,为娘真不晓得该如何说你。我一心盼着你能在你爹面前出头,把你弟弟比下去,你啥时候做事可以成熟周全些?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爹如何看待你,如何能把周家家业放心地交到你手上?我本就在你爹那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得全靠自己懂吗?”说着她掏出帕子,拭泪道。
“娘!您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心里有数,不用操心。”跃华急切道,“儿子先告退了。”
跃华走后,大太太只觉浑身战栗,她扶着供桌,才勉强站稳。
桂妈瞧着大少爷离开,进来正看见大太太苍白着脸,身体抖抖嗖嗖,如风中残叶,忙快步上前扶住她。
大太太缓过神来,挣开桂妈的搀扶,虔诚地在佛前跪下,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求菩萨保佑我儿跃华顺利度过难关。如菩萨有灵,从信女所言,信女愿诚心供奉菩萨终生。”
她默念数遍,又磕了好几个头,桂妈递过来几炷香,她起身插到香炉,再三拜过。
做完这些大太太安心不少,桂妈搀扶起身时,她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回到房间,果然见到床头梳妆柜里空空如也,她叹口气。
跃华雷厉风行,拿到东西马上要周管家备车前往本城最大的福安当铺。他自忖几时落魄至当铺当东西的地步,自嘲苦笑。
福安当铺的老掌柜听说周家大少爷到来,亲往门口迎接。
他只观察到跃华的神色,心中揣度有了主意。这等富家公子当东西必然有难言之隐。他不点破,安排伙计里间茶水伺候。
坐定后跃华直奔主题,把首饰盒拿出来。大户人家的东西与众不同,不看首饰成色样式,单看首饰盒都价值不菲。
老掌柜亲自掌眼,细细掂量,给他估了一个还不错的价格。
跃华欣然签字画押,揣了银票道:“掌柜的,我这盒子你可要收好,过段时日我可还要赎回来的。”
“那是自然。”老掌柜笑道,“我们福安当的保管,周大少爷尽管放心。”
跃华也不多言,依旧坐了车子回去。捏着银票,他稍稍安心一点,毕竟有这打底,不过还差的一些上哪里去借呢?
老掌柜望着眼前这只首饰盒,吩咐身旁一个伙计道:“快去把少东家请来。”
小伙计得令,飞也般的跑,半个时辰内请到少东家,李绍文赫然挑帘进门。
老掌柜恭谨行礼,吩咐看茶。李绍文悠然坐下品茗。
“少东家,您看看这个。”老掌柜敬佩地把盒子推到李绍文面前,说道,“周大少爷刚刚离开,您真是神机妙算。”
李绍文微微含笑,拿起盒子随意把玩着:“那我就带走了。如果周大少爷再来,一定要先知会我。”
老掌柜连连答应,恭敬把他送出门上车。
“老板,现在去哪里?”司机问道。
“送我回办公室。”李绍文有意识看手表,约好福管家谈事情,时间快到了。
这些天跃华四处拜访好友,不想所有人口径一致,就是没人借钱给他。气得他在车里捶座椅大骂世态炎凉,又不敢在家显露,生怕家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