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并非来自谢姝,而是因为萧翎。她仿佛又在经历上回将要溺沉时的痛苦和绝望,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但很快, 她发现她错了。
让她恐惧的不只是萧翎,还有谢姝。
谢姝看她的目光清澈而无害, 却无端令她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害怕。这种害怕极淡, 如丝如缕地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居然很快盖过原本的恐惧。
“月城公主,你再是身份尊贵, 也没有权力定别人的生死。”
“谁说本宫要定你生死了?你生或者你死,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与旁人何干。”谢姝不仅表情平静, 语气也没什么起伏。“本宫曾救过白大姑娘一命, 索性好事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 今日正好顺路, 顺便送白大姑娘回府。”
“不劳公主殿下, 臣女自己能回去。”
“不劳烦, 顺路而已。”
谢姝一个示意,即有人过来左右扶住白蓁蓁。
说是扶住,其实就是挟持。
白蓁蓁恐惧更甚, 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公主殿下, 你……”
“别害怕, 本宫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但白家人就不一定了。
谢姝将人送到秦国公府, 瞬间惊魂白家上下。
秦国公吃过教训,不太敢直视她。
白家人先是震惊于她送白蓁蓁回来, 还当她因为救过白蓁蓁的命,而对白蓁蓁依然另眼相看。几乎所有人都在掂量着以后是不是要改变对白蓁蓁的态度,尤其是秦国公。
秦国公不喜欢这个嫡女,一是因为白蓁蓁身体不好又长相欠佳,难觅好姻缘,无法通过联姻给白家带来助力。二是因为他不喜欢嫡妻张氏。
如今张氏被他休了,这个嫡女又废了,近日来他对于府里的妾室下人磋磨白蓁蓁一事几乎是视而不见。
“小女何德何能,劳公主殿下亲自送回。”他客气着,心里琢磨不断。
谢姝神情淡淡,道:“顺路而已。”
白蓁蓁猜不透她的用意,但却想顺水推舟借她的势。
她一看白家人各怀心思的样子,便知他们要在想什么。
“秦国公有所不知,本宫原本住在举人巷时,有一个相熟的老阿嬷。那老阿嬷昨日被人打了,还被人毒哑了,她指认是你令爱白蓁蓁下的手。”
“……这不可能吧?”秦国公目光游移着,哪怕再不喜欢白蓁蓁这个女儿,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的。
“白大姑娘也说自己冤枉,且请来大殿下为自己作证。”
大殿下三字一出,白家人又是一惊。
秦国公瞪着眼珠子,斜看着白蓁蓁,“……更不可能!”
“大殿下自己也承认了,昨晚子时他与白大姑娘确有对饮一事。”
“国公爷!”一道凄婉的声音响起,正是白萋萋的生母婉娘。“萋儿已经进了安王府,大姑娘怎么能……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国公皱着眉,问白蓁蓁,“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他这样问,不说是婉娘,便是谢姝都明白他的打算。
在他看来,必是不以这样的事为耻。若是两个女儿能一起拴住李相仲的心,对他们白家有所帮助的话,他一点也不会介意。
白蓁蓁显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回道:“父亲,女儿与大殿下确实相熟。大殿下心情不佳,约女儿对饮,女儿无法拒绝。”
他搓了搓手,“……是人之常情。”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货色。
婉娘也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更知此时再哭再作态已无济于事。须臾之间,婉娘便权衡出利弊,也琢磨出谢姝此番送白蓁蓁回来的用意。
“公主殿下,妾斗胆,敢问那老阿嬷伤得可重?妾虽是奴婢之身,却有同情之心,实在是不忍无辜之人被害。若有用得着妾的地方,还请公主殿下尽管开口。”
这是一个聪明人。
谢姝想。
一个能在秦国公身边受宠多年的女人,又岂是仅会以色侍人的泛泛之辈。
“老阿嬷伤得极重,怕是要将养好些日子,本宫瞧实是心疼。”
“那可如何是好啊?害她的人实在是太狠心了!”
“作恶之人,自有天收。”
“殿下所言极是。”
两人一来一回,所有人都震惊于谢姝会搭理一个妾室。
秦国公好色不假,但并非傻子,此时也咂摸出一丝不对来。他下意识看向婉娘,婉娘趁机给他递了一个他们彼此才懂的眼色。
他心一惊,后背发凉。
自己真是糊涂啊。
那老阿嬷的事,保不齐就是蓁儿干的。这位月城公主哪里是看重蓁儿,分明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殿下,老阿嬷的……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白蓁蓁终于明白谢姝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