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下了马车, 头也不回。
陈颂行不行还有待观察,但萧翎是真的不可以。他们才认识多久,了解不代表合适。好比是人情世故, 知道得越多并代表越喜欢,相反还有可能是排斥。
世子爷, 他不行, 但你也不可以。】
萧翎掀着车帘的一角, 目光如隼。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只能一步步靠近。幽谷秘林之所以鲜为人知, 是因为无路可循而让人望而却步。
所以可不可以,不试试又如何能知!
前后路上皆无人, 谢姝方才看过, 但有人不知从哪里的墙角冲出来, 用极其兴奋且古怪的眼神看着谢姝, “谢二姑娘, 你老实交待, 你刚才在做什么?”
谢姝还真没注意这个苏婵娟是从哪里出来的, 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着实吓了一跳, 下意识眯起眼睛。
“那你说说看,我做什么了?”
苏婵娟看着萧翎的马车,“你是不是在私会情郎?”
情郎?
谢姝都愣了, 下意识朝马车那边望去。
马车内,萧翎正在看她, 那双狭长的眼明明穿不透车帘, 但她却觉得能把她看透一般。
世子爷, 您赶紧走吧,这样的热闹没什么好看的。】
马车一动不动, 完全没有要走的迹象。
“苏二姑娘,你一直往那马车看,难道马车里真是你的情郎?你老实交待,你到底勾搭上了什么男人,怪不得我上回也看到这马车进了巷子,肯定也是来和你私会的。”
谢姝见萧翎还不走,促狭心起,问苏婵娟,“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
苏婵娟猛点头,她确实好奇,都快好奇死了。
“里面啊,有一位绝世大美男。他的脸像月亮一样,他的眼睛像星星,我敢打赌,你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你想不想看?”
“想,想看。”苏婵娟不大的眼睛放出光来。
“你想看,那就去看啊。”
世子爷,您可要坐好了,坐稳了!】
谢姝还就不信了,这样萧翎还不走。
苏婵娟还真有些意动,但她刚往那边走了一步,便看到驾车的车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正在把玩着。当下骇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好几步。
“……二姑娘,……是好大的胆子,怎么什么男人都敢惹。你那个情郎是不是杀人越货的大坏人。我这就去告诉陈大公子,你水性扬花,你不知检点,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他可不是我的情郎,他是专门杀坏人的活阎王。你要是敢说出去,敢到处嚷嚷,信不信有人割了你舌头?”
苏婵娟明显被唬住,胖脸上的肉都抖了抖。
她能看到车夫手里的匕首,谢姝怎么可能看不见。甚至因为自己的透视眼,谢姝还能看到车夫座位下藏着的剑。
萧翎,女人扯头花没有什么好看的,亏你现在还是提刑大人,怎么还有这样的恶趣味?你赶紧走吧!】
马车还是不动。
很显然,车里的人还不想走。
谢姝哼了一声。
苏婵娟以这声哼是冲着自己来的,顿时像受到刺激似的又来了劲。“你也就眼睛大一点,皮肤白一点,其它的哪里比得过我。我在庆州时,谁不夸我能干。别的姑娘搬不动的东西,我能搬得动。别的姑娘干不了的活,我能干。多少人夸我身体好,一看就是能生养的,还光生儿子。哪里像你,腰那么细,一掐都能断,一看就生不出儿子来!”
“……”
谢姝无语,不想理她。
她却将谢姝拦住,以为自己精准打击到了谢姝,越发得意,“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我娘说了,女人就应该生儿子,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活该被男人打骂,只有生了儿子才配过好日子。我娘还说了,我一看就能生儿子,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谢姝听过这样的话,但并不是从苏夫人口中说出来的,而是从那个苏老爷的口中说出来的,伴随着无比嫌弃的嘴脸。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三五成群的逃难者中,有一对带着一双女儿的夫妻,皆是衣衫褴褛的模样。
女人低眉顺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男子也不爱说话,但是一张嘴,必是训斥女人的种种不是,其中最多的就是拿女人生不出儿子说事。
落了单的小女童思忖许久,方才小心翼翼跟在这一家人身后,让旁人以为她也是这家人的孩子。
饿了她就找草根野菜吃,渴了就喝沿途河沟里的水,她不敢离这家人太远,又不敢离得太近,赌得是别人尚在的怜悯心。
但是啊。
她太小了。
哪怕小小的身体里装着大人的灵魂,却困在幼童的身体里小心谨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举步维艰。
苏婵娟见她不说话,便自以为自己说得对,嗓门也大了几分,“张阿嬷说你是巷子里的第一美人,依我看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你就是不如我,我若是男人,我才不要找你这样光是脸蛋好看,却生不出儿子的女人。”
“你真的觉得女人只有生儿子,才有活路吗?”
“当然!”苏婵娟昂着头,不加思索地回答。
她记得小时候爹老是骂娘打娘,就是因为娘只生了她和二丫两个女儿。她们是赔钱货,不能给苏家延续香火,这是娘的错,也是她们的错。
后来娘生了官哥儿,爹就不再打娘了。再后来二丫成了郡主,家里也有钱了,娘便一日比一日威风,到现在反倒能压爹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