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缨儿啊。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太贴心太让人心疼。如果不是为了偷偷去给她采荷花,也不会故意避开下人而溺亡。
这些年一想到这点,她就心疼内疚到不行。除了把所有的思念都给那孩子,她什么也做不了。哪怕面对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仿佛多一点关心和爱护都是对那孩子的不公。
“缨儿极其聪慧,三岁识字,六岁成诗。王爷曾说过,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从文一人习武,长大成人后必是同样出色。但是他没有长大,他……”她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谢姝也跟着难受起来,丧子之痛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
“小女曾听人说过,有的孩子来这世间一遭,并非是一场经历,而是来报恩的。无论这一世富贵贫穷,他都不会有任何的留恋,报完恩便会自行离去。”
“报恩?”镇南王妃转过身来,喃喃着:“你是说缨儿是来报恩的,他之所以走的那么早,是因为他报完恩了?”
“小女也是听说的,但无缘不聚,无债不来,应是有一定的道理。王妃娘娘您只要想着他早早离去,正是因为他已得圆满,或许心里也就那么难受了。”
多少年来,镇南王妃都囿于长子早夭的阴影中,所有人都让她节哀,还有人让她忘记,却没有人如此宽慰过她。她积压在内心的负担与内疚仿佛轻了许多,神情似悲似喜。
过了好一会儿,她渐渐恢复常态,正了正神色。
“你这孩子,说话怎地如此老气横秋?”
谢姝心道,自己都活了两辈子了,能不老气横秋吗?
这个想法刚刚过去,她立马想起门外可能还站着一个会读心的人,当下有些无语,人也有些麻了。
行吧。
反正老底也被人掀得差不多了,不差这一点。
而门外的萧翎在听到两辈子几个字时,若有所思。
这时她听到镇南王妃问:“翎儿有没有和你说其它的事?”
她心念一动,猜测对方是不是想了解一下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斟酌了几下,决定还是直接了当。
“王妃娘娘是指他和他兄长还有您之间的事吗?”
镇南王妃不自在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谢姝道:“我娘常说,世上没有几个当母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兄弟姊妹是缘分,父母子女也是缘分,小女觉得世子爷和您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么?
镇南王妃心有触动,陷入沉默。
有些事她无人可说,有些话她在别人面前也说不出口,但不知为何今日当着这孩子的面,她居然有了倾诉的念头。
良久,她轻声道:“我怜惜缨儿在娘胎里就受了亏,难免会偏心照顾。他们是亲兄弟,我以为翎儿也会怜惜体弱的兄长,可是他竟处处为难缨儿,半点不顾兄弟之情,还因此对我不满,你说,我岂能不恼他?”
“王妃娘娘,小女以为他的本意并不是和你们作对,而是想引起你们的关注。”
“此话怎讲?”
“小女幼年时,邻家有一位哥哥。他总爱捉弄小女,扯着小女的辫子玩。小女烦极了他,他却越发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小女被他气哭,他手足无措地道歉。小女才知道他之所以捉弄小女扯小女的辫子玩,是因为他想和小女一起玩。当年世子爷还小,小女想着他会不会也是如此,想让他兄长陪他一起玩,想让您多注意他。”
世子爷,不知我猜得对不对?若是我猜错了,您别生气。若是我猜对了,您也不用谢我。毕竟我这个人吧,做好事喜欢不留名。】
萧翎因着自己母妃的话,还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被她最后那句给气笑了。
做好事不留名,她倒是敢讲。
镇南王妃却因为她的话,而再次陷入沉默。
难道翎儿真的不是有意的?
谢姝该说的都说了,她觉得镇南王妃需要时间消化。于是她福了福礼,道:“王妃娘娘,您一定累了吧?要不要小女唤人进来侍候您?”
镇南王妃回过神来,感慨她的知情知趣,自己确实想独自待一会。
“你出去吧,不必唤人进来。”
……
谢姝一出来,便看到果真未曾走远的萧翎。
世子爷,您都听见了吧?】
“走吧。”萧翎道。
她跟在萧翎身后,一前一后出了缨翎居。
二人来到一处背人的阴凉处,然后萧翎停下脚步。
树荫如盖,他白衣墨发清雅无双,挺拔的身姿似乎被淡淡的忧郁笼罩,瞧着有几分遗世独立的落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