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不少姑娘意动,都在绞尽脑汁地想。
“石榴姑娘,你们家以前是不是住在澜州?”周霏突然朝谢姝发问:“当年乾门关大乱之后,民间乱相频出,我听说竟然还有人易子而食。你那时就住在澜州,想来听过不少稀奇之事,可否说来听听?”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静得出奇。
十三年前,蛮丘突然发难,那一役大胤伤亡惨重,镇守乾门关的定远侯霍擎战死。蛮丘大破乾门关后,直逼进关后的第一城月城,
月城守将下令封城死守,苦等缓军数月,终不敌内忧外患,被城中细作开了城门,落得一个满城被屠的下场,还祸及沧、澜两城。
而迟迟未至的缓军,领军之人正是镇南王萧恪。萧恪将蛮丘赶出乾门关后,主动请旨镇守乾门关,这一守就是十三年。
尽管如此,萧恪还是因救援延误而遭人诟病。有人说萧家和安王勾结,才致使乾门关兵败如山倒,才害得月城被屠,所以萧家这么多年来仍旧陷于猜疑之中。
谢姝哪里不知道,她是在挖坑,就等着自己往下跳。
好歹毒的坑啊!我如果真傻乎乎的讲了什么人间惨剧,岂不是扎了太妃娘娘的心窝子。我如果什么都不讲,你肯定还有挑拨的话等着我。你说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活得累不累啊?】
萧翎听到她的心声,暗道若论心眼子,这小姑娘恐怕也不输于人。
还好,不蠢。
若是个蠢的,守着这般异于常人的能力恐怕早就得意忘形露了出来,也或许根本活不到今日。
周霏见谢姝不语,又感觉自己一时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难免有些自得。“我们这些生于盛京长于盛京的姑娘,哪个也比不上石榴姑娘见多识广,石榴姑娘为何不让我们长长见识?”
所有人都看向谢姝。
谢姝慢慢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到了周霏面前。
“啪!”
周霏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被扇的脸,“……
“周姑娘,请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痛吗?恨吗?”
“你……”
“痛就对了,恨就对了!乾门关一战,是我们大胤之痛!所以才有陛下的三道恩旨,一道告慰英烈在天之灵,一道抚恤月、沧、澜三城百姓,最后一道免三城百姓五年赋税。那一战除了痛,还有恨!所以才会有镇南王主动请旨镇守乾门关,誓死抵挡蛮丘再犯十三年不归家。英烈亡魂未散,乾门关的将士们以身卫国,这样的痛,这样的恨,还不够你长见识吗?”
周霏脸都白了。
她嚅嚅着唇,“……胡扯什么?我不就是想听你说一些澜城的民间奇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为何打人?简直是不可理喻。太妃娘娘,您来评评理,有她这么为人处事的吗?”
老太妃沉痛闭目,良久才睁开。
“不忘国难,勿笑民苦。我们生而富贵,却不知这富贵是多少英烈用性命所换?我也是老了,手上没劲了性子也软了。若换我年轻时,手劲可比小石榴大多了。”
谢姝:“……”
老太太是嫌我打太轻了吗?这么说老太太不怪我,那我就放心了。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应该下手更重一些。周霏这丫的就是欠收拾,还想听稀奇之事,美死她算了。我这手怎么还在抖,真是太没出息了。】
萧翎看去时,只见她两手已紧紧握在一起。
他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后的情形,仿佛置身于滚滚浪涛中,热血如奔涌的江水,呼啸滔滔震耳欲聋,明明并不觉得有多害怕,却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个小姑娘眼下的模样,正如他当年。
他缓缓垂眸,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
众人都听出老太妃话里的意思,那周霏更是惊得跪在了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老太妃摆了摆手,“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所有人识趣告退,萧翎留了下来。
人一走完,老太妃脸色就沉下来,眼角的皱纹越发深刻,仿佛无形中多了几分凌厉之气。
“不愧是萧怜儿养出的好孙女,当真是愚不可及!就那点子浅显的心眼还想算计别人,也就萧怜儿那个蠢货才会指望她能把你给迷惑了。”
萧怜儿正是周霏祖母的闺名。
老太妃有两个姑子,一个嫡出一个庶出。老王爷是嫡女,她自然更偏向嫡出的大姑子萧蕙儿,对庶出的小姑子萧怜儿本来就不怎么亲近。
“她不是祖母您请来的吗?”萧翎淡淡地道。
“……个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气祖母!”老太妃嗔怒着,“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亲事让人不省心。你若早早有心悦之人,祖母何至于费心安排。你那母妃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父王离家已经十三年了……唉……”
提到镇南王妃,萧翎的神情淡了一些。
“前几日父王还有信来,他一切都好,祖母不必挂怀。”
“我如何能不挂怀,十三年哪,他好狠的心,竟然一次也没回过家……”
“父王也是不得已,他有他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