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财富的诱惑,政教合一的体制,使本来神圣的僧职、名号,变成逐利的手段,有的活佛及重要僧职,互为姻亲或同出一族,故在《钦定章程》第一条中又明示,“大皇帝为了黄教的兴隆,和不使护法弄假作弊”,“特赐一金瓶”,规定达赖、班禅、章嘉、哲布和雍和宫大喇嘛等黄教高层大活佛的灵童,必须经由金瓶掣签法来确认。对其他大活佛转世的确认也规定了严格办法。
但争夺没有停息,甚至以极端形式蔓延到布达拉宫。
九世达赖十一岁于宫中暴亡。
十世达赖二十二岁于宫中暴亡。
十一世达赖十八岁于宫中暴亡。
十二世达赖二十岁于宫中暴亡。
厚厚的宫墙,不知遮掩了多少内幕。随之而来的吏治腐败、法度松弛,加剧了社会的不公。
乾隆对藏事多有研究,在《酌定西藏善后章程》(十三条)中,道出问题根源:“查旧例,全藏人民均属达赖喇嘛所属,按地方之大小,人户之多寡,各有一定差徭,以供黄教佛事,并备众僧熬茶之用。”然近时以来,“旧例废驰”,“不但任意私为占有,又复施恩于私人,滥行赏赉者甚多。”尤其对乌拉差役,私出牌票,种种加派,“以致百姓差徭加倍,苦累不堪,因此而致流离失所者甚多”。
根绝弊端的办法,章程中指出“藏属人民,应禁止私占”,明显是想恢复五世达赖时的状况,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做不到了。
多尔济的第三项措施,是设法让曾巴得到五世班禅的认可。
他带着重礼前往扎什伦布,向五世班禅献上大片肥沃的农田牧场,然后告知:“五世达赖转世真身已找到,请求师父前往拉萨授戒。”五世班禅默思良久,才说:“老僧可以前往拉萨,但老僧授戒,须保证两件事:一、老僧须察看真身是否果真聪慧灵异,二、汗王须请出甘丹寺池巴主持法会仪式。”又说,“汗王,真身与否,关键在三大寺的态度,甘丹池巴乃大师化身,若能出面,方可服人心。”
1707年,康熙四十六年,甫过新年,五世班禅启程,抵拉萨时,受到汗王府、第巴府、三大寺代表隆重欢迎。随即住进布达拉,通过一个月的接触,对曾巴这位勤奋好学、朴实厚道的年轻人,留下良好印象。得知曾巴曾在药王山学医并执教,交谈之下,脱口赞道:“真乃好门巴。”后来有人据此称之为门巴喇嘛,也有人推测,这其实是班禅佛爷暗示曾巴并非达赖真身。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二月二十五日,曾巴在宫中色喜彭措大经堂,向五世班禅磕头,正式行了拜师礼。三月初八,在大昭寺释迦牟尼像前,由甘丹池巴恰巴活佛主持,班禅为曾巴剃发,授沙弥戒,取法名伊喜嘉措,承认了他的达赖喇嘛身份。
但如果新达赖还是进不了哲蚌和色拉的大门,其合法性将受质疑。经多方疏通,总算达成协议:由班禅佛爷分别为二寺部分僧众授戒,届时,伊喜嘉措可随同前来,但只称其为“阁下”。多尔济闻之,也只得睁一眼闭一眼,含糊了事。四月十七日,二寺举行了授戒法会。五世班禅为了表示谢意,共用数十万斤青稞到三大寺熬茶、放布施。
五世班禅直至七月中旬才离开拉萨,期间向曾巴传授了多部显密经典。
拉昌汗为报答,再向扎寺赠送多处庄园。
然而,还未等多尔济喘口气歇歇,安多方面又传来消息:以罗卜藏丹津为首,各位王公联名向朝廷上书,状告多尔济所立达赖并非真身,欺瞒皇帝云云。此刻的康熙和多尔济这两位始作俑者,为这真真假假大伤脑筋。尤其是王公们在奏折中流露出要“护教除奸”之意,令皇帝顿感紧张,于是立派大学士拉都浑赴藏“看验”。
多尔济向钦使说明,转世灵童经五世班禅确认,“实系达赖喇嘛,我始为之安置禅榻,非敢专擅”。拉都浑回京禀报了“看验”始末,议政大臣认为“拉昌所立达赖喇嘛,既问之班禅呼图克图,确知真实,应无庸议。”又建议,“青海众台吉等与拉昌不睦,西藏事务不便令拉昌独理,应遣官一员前往西藏协同拉昌办理事务。”康熙准奏,派侍郎赫寿前往。为避免矛盾激化,对达赖封号,“再阅数年,始议给封。”此为有清一代,特简大臣驻藏办事之始。
三年之后,即1710年,康熙四十九年,根据拉昌汗与赫寿请求,朝廷为伊喜嘉措颁赐印册,正式封为六世达赖喇嘛。
从表面上看,新达赖完成了确认和册封的程序,似乎可以告一段落,其实暗潮汹涌,局势仍然不稳定。1713年,康熙五十二年,皇帝下谕:“班禅呼图克图,为人安静,熟谙经典,勤修贡职,初终不倦,甚属可嘉。着照封达赖喇嘛之例,给以印册,封为班禅额尔德尼。”从此,班禅这一名号被朝廷认可,其后转世均由中央政府正式册封。清政府于此时抬高班禅的地位,显然是希望他协助拉昌汗稳定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