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手捧青花瓷碗,缓缓端起,又喝了几口羹汤,终见底。
小诺接过空碗,扶白芷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褥,便关门退出了屋子。
此刻已是申时,阳光并不强烈,透过窗台照射而来的亮光也变得孱弱,将那红布包袱染成了暗暗的橘色,就像褪去浮华不再雍容的廉价衣裳,被丢弃在旧木柜子上。
白芷卧于床榻,扫视了好几遍屋子,似有千丝万缕的惆怅,眼角不时渗出的几滴眼泪,滑过脸颊,在即将触湿被褥之时,白芷伸手将它轻抹而去。
想起前几日,白芷刚回白府,喝完小诺送来的药汤,便躺于床塌轻闭双眸,听风吹鸟鸣而昏沉入梦,不知何时门外的动静扰了这份安宁。
几位嫂嫂于屋门外,前来探望白芷,蹑手蹑脚的进屋,在床榻边晃了晃身影,却未将她喊醒。
几位嫂嫂将手中的补药放于桌上,便出了屋,趁着四下无人,小聚于枯木之下,开始窃窃私语。
“可听说了么,小姑子这是滑胎了,才刚一个月。”像是大嫂的声音,谨而甚微。
“嘘嘘,大嫂别说了,娘说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胆小畏惧,这必是四嫂了。
“放心吧,没人,小姑子也睡着了。”沉而稳,和二哥是一个路子的。
“不过话说回来,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是滑胎,非得和华府说是怀胎。到了月份,肚子不见大,被识破了,咱们白家老脸往哪搁啊。”四嫂一惊一乍的,突然嗓子大了起来,接着道,“华府还每天送山珍鲍鱼,到时候万一撕破脸……”
“老四,你傻呀,只要拜了堂成了亲,难不成他们还能把人退回来不成,”大嫂比划着让四嫂禁声。
“只要拜了堂成了亲,他们自己也哑巴吃黄连,只要这门亲事能成,万事太平。所以啊,当务之急,是让小姑子赶快回华府,只要怀上孩子,于白府华府都是好事。再说了,这滑胎滑的也是华家的骨肉,也怪他们照顾不周全不是。”还是二嫂主意多。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四少奶奶,小诺给三位少奶奶请安咯。”小诺刚从厨房而来,正巧看见三位嫂嫂于屋门不远处,聚而私语。
突闻小诺请安,三人谈话声嘎然而止。
“三位少奶奶可是来看小姐,我进屋喊去。”小诺推开门,欲邀请三人进屋小坐。
“不用了,让她多歇息会,好生照顾你们家小姐,我们也回屋了。”嫂嫂们交代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之后的几日,便再无人来探望,但嫂嫂们的这些话,声声在耳,句句在心,似是悬崖边上的救命稻草,被人无意拔了去,独剩崖下的人命悬一线,求助无门。
今夜,白芷睡的并不安稳,翻了几个身,从床榻上坐起,望了望窗外,见天色如墨,又整了整包袱,方才躺回床榻。
寅时,鸡还未鸣,天边方才露一丝青色,白芷掂起包袱,犹豫了一阵,又踱了两步,于思绪混乱中一鼓作气,推门而出。
四下静谧无人,除了树影婆娑,便是风声如啼,毫无人气,连畜牲也只躲在窝草边鸣叫。
白芷蹑手蹑脚的出了白府大门,回头再看了看,见无人跟来,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白芷沿着几个弯道,路过早市,经过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新鲜菜肉摆满长长一条街道,这卖的便是量大实惠。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身后忽然一声唤,白芷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回头看去。
“红姨”,白芷见她手拎菜篮,满满一筐菜肉要溢而未溢出,看着是真重,可红姨却拎着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