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叶霖:“……”
许叶霖和徐欥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面前的火锅汤底仍沸腾得情绪高涨。
但没有人再将长筷探入其中, 卷起一片鲜牛肉。
服务员来添过一次汤。
火锅汤底的热情被浇灭,偃旗息鼓,温吞地熬煮了一会儿。
直到汤底再一次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许叶霖坐得端正, 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跟您打探一下吗?”
“什么?”
“您对员工的过错, 做出的最重的处罚是什么?”
曾有泄露技术机密的,和违背竞业协议的,时舒追究过其法律责任。
时舒将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她并非是心慈手软之人。她说:“只是恰好对身边的人惯着一些罢了。”
许叶霖表示, 他这事儿倒也不触及到法律层面。
时舒点头,那既然是涉及到企业内部的管理规定。
自然是根据相应的管理条例来。
许叶霖已经在心里默默地背诵了相应的管理条例。
他大概也做了些最差的准备。
“是我。”事已至此,也容不得许叶霖插科打诨, 他认真起来:“我没忍住, 在集团年会的那天晚上, 在年会开始之前将您的一些个人的情况, 您的私事儿告诉了徐助。”
时舒没说话。
她脑中捋了捋时间线, 回忆起年会那天的前后左右,徐欥的一些反常表现。
准确来说, 他是从那一天开始变得主动的。
从替她一针一针拆缝裙子的腰线, 到送给她一条他亲手雕刻的翡翠手持,再到……他主动提出要做她的生活助理。
她在那天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也的确是联想到了,他是从哪儿得知了她父母的意外,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要照顾她,照顾得更细致一些。
促使他主动迈出这一步的, 可能正如他当时所说的,他对她的心疼。
也许还有, 他没说的,他身为心软之人, 对她的遭遇和经历的同情与怜悯。
她父母的事情,在集团内部上下,在社会上,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谁都听过几句传闻,谁也能传播几句传闻,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详实内情的却也没几人,许秘书恰好算是一位。
她的确不知道,他消息的源头来自于许叶霖秘书。
她也不知道,他其实不只是听到三两句传闻而已。
他知道详细的内情。
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的确是,意外了。
也不该。
“但并不是徐助向我打听的。”过错在于自己,许叶霖无意拖徐欥下水:“是我的主动行为,徐助属于被迫接受,还希望您不要误会了徐助,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对两位的感情造成一些影响。”
“至于,您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是认的。”许叶霖说:“作为您的秘书,我应该比任何人都能够保守秘密,但我没能做到。”
“为什么?”时舒问:“为什么许秘书,明知却为?”
“因为沉重。”许叶霖说:“一个人守住的秘密太沉重了,两个人守住一个沉重的秘密,或许就轻了一半的重量和包袱。”
“我不是随便选择了那个可以分享您的秘密的人。”
“您的身边,有且只有徐助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观察也考验过他的人品,他是可以值得信赖的工作伙伴。”
“您到现在才知道是我告诉了他这件事情,说明我的结论是正确的。”许叶霖顿了顿:“当然,我也存了些私心。”
“作为您最直接的下属之一,享受着您带来的最直接的便利,薪水、福利,包括工作环境和团队氛围都是职场上,非常理想的存在方式。”
“我因此想给您一些正面的回报,但最名正言顺的方式,并不是我越过自己的岗位职责去做一些会让您和别人误会的事,那样是名不正且言不顺的,我深知这样的岗位分寸,所以才会寻找那个最适合去做这些事的人。”
这个人选,有且只有唯一选项。
就是她的助理。
所以。
许叶霖才会误会,以为今天这样的局面,根源出在他身上。
这会儿,他当着时舒的面将这些心里话说出来。
倒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舒坦。
许叶霖最后还是,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我只有这么一个污点。”
一个污点,两个污点。
污点并不在于数量多少,任何一个污点都有可能断送他的职业生涯之路,何况他是一个以情报搜集为特长的秘书。搜集情报从来不是为了泄密。
“你是一个优秀的情报搜集专家,这样的错误不该发生你身上。”时舒说:“无论何时。”
“也无论你顶着多大的压力。”
“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私心。”
她说这些的话,语气无波无澜,看起来很平静。
但徐欥还是注意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徐欥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很快想起除夕那晚,她断掉与外界的联系,独自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
他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她父母,甚至,他连高博董助的名字都极少提起的原因,便在于此。
她虽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练就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力,以及她足够优秀的企业家素养和面部表情管理,她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到处惊不变,坦然应之。
但,徐欥仍然能够清晰地分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