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想起来很久以前,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曾经问过老爸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叫万里,要走很远才能走完,所以你叫行远。”
“喔,爸爸,一万里有多远啊?”
“古时候的一里是五百米,一万里就是五百万米但是现在的里是公里,所以就是一千万米!”聂万里顺手拿来一个比他头还大的地球仪,“这条线叫本初子午线,有四千万米长,一万里就是它的四分之一。”
“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长”
“哈哈,它比中国的最北端到最南端还要长呢!你看,我们所在的银城,在这个地球仪上连一个小点儿都没有标注,也就是隔壁的金城,因为是省会才标了出来。”
小时候的聂行远想了想银城的大又艰难地扩展到曾母暗沙到漠河,此时再一想一万公里,只觉得像太阳到月亮那样遥不可及,顿时整张小脸都皱成一个苦瓜:“爸爸,我肯定走不了那么远,脚会破的!”
“不用你走,我们现在有飞机,一张机票就能让你从地球的这头飞到那头”聂万里嘿了一声,把小聂行远拦腰举起,“像这样,飞”
“爸爸,万里是爷爷给你取的名字吗?”
“是爸爸自己取的。”
“那我以后也能自己取吗?”
“不能!”
“为什么!”
“怎么,嫌爹取得不好?”
“我还是喜欢在家里呆着”
聂万里笑容清浅温和,眼皮微抬,瞄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妻子:“要不先睡会儿?”
越灵摇摇头,车中黯淡的灯光模糊了她细细的皱纹,在她眼中折出莹莹发亮的星光:“不困。”
“回去就要收拾东西了,可能没多少时间睡觉。”
“明天路上再说,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越灵尾音上抬,似嗔似娇。
“你姐姐和你妈这次真的好生气啊,哈哈哈。”
“都要世界末日了,谁还要管他们啊。”越灵这些年受够了家里的鸟气,但她一贯安安静静不爱闹腾,此时骤然决定把一切都抛开,连音色都明亮了许多。
他们做出决定的时候是在午夜十二点四十,订好路上全部的票是在一点十四,摆脱家人的纠缠是在一点半,而现在,他们已然在路上,奔赴远方。
自由的味道,真好。
“堂堂却是个好孩子。”
“嗯,挺难得的。不过,还是我们家小远更好些。”
“要是回来发现世界末日并没有来呢?”
“那也够爽的了,管那么多干啥。”
“明天想吃点什么再走?”
“开封菜的炸鸡腿”
“那个哪儿不能吃嘛,银城有啥走了吃不着的那种?”
“哪有呀,小破地方,我就想吃炸鸡腿。”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讲着话,窗外风声正紧,而车里的暖气开得足足的,玻璃上长大了的水滴俶尔下坠,两个转折就消失在窗缝中。
这里仅有他们二人,像是隔绝了天地间的一切,对这个世界摇晃的命运不屑一顾,至于有没有明天根本不必在乎,后视镜中偶尔一个目光交错,就是乱世中全部的安稳。
聂万里放缓速度,拐进一条岔路。收费站的人乜斜了他们一眼,挥手放上高速。他渐渐提速,最后稳定在了六十迈,风驰电掣地向银城赶去。
此半生难得放肆,但幸而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