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之下,怎么还会有山匪的存在?
不可能。也不应该。
谢观南刚到云遮县就听说此地与邻县交汇处的西雷山上,居然聚集了一伙山匪这么件稀奇事。刚好当日有外地走镖的路过本县来报官,说是途经西雷山被山匪打劫了。
这不巧了么?谢观南正愁没有由头,这便有人立刻给送上门来,说话就跟县令要了人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上山来。
“哦,谢捕头可知,翻过西雷山就是屏县的属地了。”季熠盛了碗汤给对面递过去,慢条斯理地道,“县令是否给你跨县办案的公文了?”
公文?当然没有,谢观南出发的时候那位县尊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西雷山就在云遮县和屏县中间,但他以为在山脚,最多半山腰就能把山匪缉拿归案,并不会跨到邻县。
“可是……”季熠用指尖点了点桌面,笑得克制而亲切,“这里是西雷山顶,你走出这个门,往左走三步,理论上可以说就算到屏县了。”
西雷山不高,但山路崎岖并不好走,两县以此为界本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这伙人可算是挑了个促狭的地方落草,就因为山顶易守难攻,又不好区分归属,所以就无形中变成了个三不管地带,两地县衙都不把这处当自己的辖地了。
谢观南忍不住又瞪了季熠一眼,可多看的这一眼又让他觉得心被挠了一下。
季熠的脸看不太出年纪,只是前发有一缕奇异的飞白,让谢观南觉得他应该比自己略年长些,但这人又实在长得好看,是谢观南二十八年人生中,从南到北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了。
英气,干净,五官都像是算好了长的似的,多一分太多,少一分不够,女娲造人都是一样甩泥点子造的,但季熠就好像是特别被偏爱的,是女娲娘娘亲手精心雕琢出来的。
谢观南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好看的人。俗称——耽于美色。
“老子急于办案,没等及县尊公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观南是恋色,不是贪色,更不好色。就算季熠再好看,谢观南都不会忘了自己是捕头,他是来抓山匪的。
“我不是山匪。”季熠剥了一只虾送到谢观南碗里,他拿起手巾擦了擦,“所以秦县令不会给你公文,你也没有案子要在西雷山办。”
“这怎么可能?”谢观南是初来乍到不错,但有人报官,县衙没有理由不办,山匪打劫可不是邻里纠纷,“你……你们占山为王,真当云遮县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么?”
“谢捕头。”季熠挪了一下自己的凳子,把他和谢观南的距离缩短到半臂之隔,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诚恳毫无玩笑之意,“季某在这西雷山上住了十年有余,云遮县也好,屏县也罢,我敢说两地县衙内没有任何一个案件卷宗与我有关,不信的话,谢捕头日后可以去查。”
这么自信?
谢观南一边嚼着嘴里的虾肉,一边斜眼看季熠。哎哟,亲娘咧,这人怎么这样瞧着他,那双桃花眼可太招人了,仿佛多看一眼都能被他勾去三魂七魄,接下来便他说什么是什么,再不能有自己的主意。
山匪长成这样还是太超过了,实在太危险了。
敛了敛心神,谢观南又暗自思忖,无论季熠说不说,他定是会去查的,但季熠既敢这样说,那肯定有所依仗。他当捕快也有七八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诩把地方官摆平了就大着胆子作恶的歹徒也是有的。
“如此说,你肯放我回去?”不管怎样,先脱身总是没错,谢观南心想,虽说眼前的人就算再怎么看都没有大奸的皮相,可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被抓上山总是事实,“你们若真是良民,做什么在山下跟官差动手?”
季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眯起了双眼轻笑一声,左眼眼角的泪痣跟着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收起了大半笑意,保持着一个得体的神情,他的目光快速自上而下扫视了一遍谢观南:“因为其他人都没动手,唯一动手的谢捕头,你今日没有穿公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