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尽欢想了想,冷笑道:“今日我与你说过,道理是要说与懂得人听,你不懂,我便不会再说。”
“过去十数年,你就不曾有一刻对朕动过心?”
“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不曾。”
“可是……朕是爱你的,须臾数年,人生几十载,你是朕唯一倾心爱过的女子。”
听了这话,訾尽欢只觉得好笑,掀不起丝毫涟漪。
天景帝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想要从她冷漠的眼中读出哪怕片刻爱意,他似是发狂般急切地问:“你说过你是朕的妃子,会永远留在朕的身边,爱慕朕,思慕朕,生死不弃。”
“谎言说多了,也成不了真。”
“朕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争宠者无数,你不喜欢,从此朕的后宫只你一人。”
“芈顼,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笑吗?你说爱我,可你知道你的爱是什么吗?”
“我不懂。”
訾尽欢伸出那节被捆缚过的手腕:“你不是爱我,你只是喜欢将我当成你的战利品,控制我,裹挟我,禁锢我,拿我的美貌当成你炫耀的利器,你喜欢的只是人人称颂羡慕你的目光。”
“不,不是,朕是爱你的。”
訾尽欢苦笑,带他到后院,扯开满墙藤蔓,露出那段被刻穿的心经墙。
“痛苦时我便会来此刻写《心经》,一遍又一遍,越刻心却越无法安宁,直到墙壁被刻穿,我对你的恨都不曾消减分毫。芈顼,我不爱你,这辈子我恨透你了!”
天景帝将人抵到墙边,额头青筋暴起:“朕不信!这些年,若是你真的有心,朕不可能活到现在。”
訾尽欢第一次觉得他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还真有些可怜。
她侧过头,笑里藏刀:“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包括太常寺卿,我都一一报了仇,却唯独漏了你这个最大的仇人,你便将这份特别当成了我对你的心动?”
“我们有了政一,又有了念一,不是吗?”
用孩子做筹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訾尽欢仿佛没听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如同恶魔降临人间,淡淡地说上一句:“因为我第一个复仇的对象就是你。”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爱我吗?相爱之人自是要生死不弃,我便将能与我同生共死的殊荣赏赐给你,你说这算不算是我对你爱我的回应?”
“不可能。”
“圣女生来为圣蛊而生,圣蛊养成之日,便是圣女魂归天地之时。”
天景帝想起许多事,很快将那些事联系到一起,仍旧不愿相信。
訾尽欢继续说道:“向死而生本是我一人之事,是你偏偏要闯入,偏偏要占有我,从你第一次动我,第一次为我宽衣解带,你就和我一样,只能与圣蛊同气连枝,共担命运。仔细想想,你应是觉得荣幸吧,毕竟你说你是爱我的。”
“我不信。”
“怎么办?这世间越是美丽的花朵,越是含有剧毒。”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朕。”
“鸠尾穴之痛,你忘了吗?”
訾尽欢只是轻轻按压鸠尾穴,他便觉周身疼痛,鬓边两侧很快冒起冷汗。
她如同少女般笑容明媚,蹲在他面前,笑着:“你是不是很开心?很快我们就要一起死了。”
“你疯了?”
“哈哈哈……”訾尽欢仰天大笑起来,“从我踏入天盛国开始,就已经疯了,你那么爱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
“是啊,一定有解药的。”
“朕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也许吧,若是藏书阁还在,狻猊族医经完整,若是这十五年我能潜心医道,也许会有办法吧,如今诸事已定,天命难违。”
訾尽欢起身,透过心经墙的缝隙,望着外头无人之境,仿佛看见草木郁郁葱葱,肆意生长,无限生机。
“枉朕自诩武功谋略天下无双,最后敌不过,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要是这十数年时光,真的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大梦初醒,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所有人还在原位,从未离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