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昭仪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奈何訾妃说这句话,她又无从辩驳,狠狠喝了一壶水,才将火气压下。
末了,又说:“姐姐真是有趣。”
“原来据实相言实为有趣,那想来本宫是个极为有趣之人。”
慎贵妃出来拉偏架:“婉昭仪,不可对訾妃娘娘不敬,回去抄《金刚经》百遍,新年后交给本宫。”
“诺。”
慎贵妃暂管后宫后,最常罚的就是让人抄经书,用她的话说,抄录经文时,可以让人平心静气,令得各宫和谐相处。
天景帝入座,众人纷纷开始展示各项技艺,那位美艳的兰昭仪走后,都没人跳舞,活动略显寡淡。
婉昭仪正在弹琴,琴声宛转悠扬,和她爱显摆的性子极为不符,一看就是憋着,真怕她一不小心释放出本性,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一曲琴音罢,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外头锣鼓喧天,喜庆至极,台下人究竟有没有听见她的琴声还不一定,想来也是见她站起,方才知道结束,碍于情面,拍了拍手,既给了张家面子,又舒缓了筋骨。
其他各宫纷纷上台表演才艺,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也不知道皇帝能记住多少。
台下是张家新任掌事,名叫张生,与天景帝同岁,是婉昭仪的父亲,他早年间不受张家重用,却不知道因何缘故很得天景帝的喜爱,经过十数年的努力,终于坐上张家掌事的位置。比起前任掌事左右摇摆的行事风格,张生很明显地和丞相不和,是天景帝手里最锋利的刀。
訾妃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却没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过完年,小女便有十八,虽是如此,但自小臣与她娘亲对她骄纵了些,还望陛下多加照拂,若是有错,尽管罚之,务必告知其缘由,也让小女能听之改之,更好地服侍陛下。”
“张卿放心,婉昭仪性子活泼可爱,朕很是喜欢。”
訾妃强忍住内心呕吐的冲动,规规矩矩地坐着,目视前方。
酒过三巡,张生说话浮躁起来,似是邀功:“陛下,当年若不是臣告知您雪国有一位十分貌美的夫人,您怕是得不到訾妃娘娘这般天仙般的美人呢!”
“张大人从前就见过本宫?”
“是啊,臣去雪国游历,与娘娘还有那无能的雪王一起用过膳。”
“张卿回来便告知朕,那时朕还只是景王,也是因着张卿的引荐,才出使雪国。”
訾妃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那时,张家掌事看不上他,他犯了事,被逐出张氏,逃到雪国,饥困交加倒在稻田里,被路过的雪王看到,方才救下他一命。
雪王和其夫人对他礼遇有加,好生款待,并赠其银两,让他得以回乡。
没想到,他见了雪国夫人,心生妄念,出言调戏,被雪王呵斥,赶出了雪国。
张生因此怀恨在心,回到天盛国后,在景王面前大肆渲染雪国夫人的美貌,一直说那是只有景王这样的枭雄才能配上的美人,如今跟在雪王那种只会种田耕作的匹夫身边,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的多了,景王自然记在心里,没多久便借着游历为名,出使雪国,只为看那位天上地下独一位的美人一眼。
案桌下,訾妃青筋凸起,握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脾气。
大臣们尽是恭维之言,夸赞张大人做了件极好的事儿。
新年钟声响起,漫天的烟花燃起,照亮整个夜空。
訾妃看得很清楚,那些烟花是月桂花的样式,原来这就是天景帝说的惊喜,果然很惊喜。
若是心爱之人,花这么多心思哄她开心,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烟花绚烂,如群星闪耀,释放耀眼的光芒,燃尽光辉后,转瞬便化为虚无,没入无尽的黑暗中。
“君酌哥哥,我有点害怕。”
“别怕,有我在。”
訾妃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雪王带她遍访民间,视察民生,他们去了一处村落,那里的人会打铁花。
那是比烟花要美得多的花火。
银亮的花火落下,如同流星般闪耀,是世间最为璀璨的盛景。
她害怕地不敢靠近,是雪王鼓励着她,陪着她,让她一点一点靠近这项他们一起发现的民间技艺。
雪王执着木桩,她便握住木桩的另一头,跟在他身后,与众人同乐。
那一晚她玩得很开心,和村民们一起欢呼鼓舞到深夜,乐不可言!
天盛国高高在上的訾妃娘娘不喜昂贵的烟花,只喜欢民间那无人欣赏的铁花。
“爱妃喜欢吗?”
訾妃没经过一点思考,回:“喜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