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扫蛾眉,弄妆梳洗,一大早婢子们前呼后拥地服侍着,訾妃坐在梳妆台前,突然开始找东西,婢子们问:“娘娘要找什么?”
“本宫丢了东西,快帮忙找找。”
婢子们翻找着,可她又说不出究竟丢了什么,只是一直说梳妆台上少了东西。
宫中失窃是大事,婢子们慌忙去找卧雪姑姑,询问梳妆台上丢了什么东西。
卧雪赶过来的时候,整间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首饰盒凌乱,珠宝美玉撒了一地,箱子里的衣物被翻出,随地扔着。
“娘娘,您在找什么?”
訾妃放下刚被扯下的纱幔:“在找很重要的东西。”
“奴婢帮您找。”
整个芳华宫都开始找起东西,有人说是在找訾妃娘娘最喜欢的一对碧玉耳坠,也有人说是訾妃娘娘惯常用的那盒胭脂,亦有说是前年皇帝赏赐的那条玛瑙项链……众说纷纭,一时间芳华宫像是遭了贼,丢了不少稀罕物件似的。
这事儿传到天景帝的耳朵里,他觉得訾妃终于有了些情绪,她一定是为他封赏了整个后宫,却唯独没有赏赐她而使性子,于是大手一挥,赏赐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包括他从不允许出现在芳华宫的金钗类物件。
后宫又开始传,訾妃真真是狐媚子,这么快又重获盛宠,将皇帝迷得五迷三道。
慎贵妃拜访,说是听说妹妹丢了东西,想着将自己亲手绣的手帕送给她,以示宽慰。
帕子上绣了只可爱的小兔子,红红的眼睛,正蹲在草地上,很是生动活泼。
訾妃攥在手里,左右瞧着,回了句:“谢过贵妃娘娘。”
“我记得妹妹的刺绣极好,还望不要嫌弃。”
入宫前,她本不会刺绣,女工之事更是一窍不通,是那被囚禁的三年里,天景帝要她学的刺绣,她很聪明,没多久便出了师,绣出不少极佳的作品,很得天景帝的喜爱,那幅锦绣山河图到现在还挂在麒麟殿中供他赏阅。
“慎贵妃绣得很好,我很是欢喜。”
知道她不爱笑,即便喜欢也不会表露什么情绪,慎贵妃便信了她说的话。“妹妹是不是好久没刺绣了?”
“是啊,前两年陛下命我给他绣个荷包,技艺已大不如前,还被怪责了。”
“妹妹不喜欢刺绣?”
“嗯,不喜欢。”訾妃异常诚实。
“可你从前不是绣了很多……”
“本以为贵妃娘娘是个通透之人,没想到这么糊涂,娘娘莫不是到今日还觉得我喜欢陛下吧?”
慎贵妃笑了,似是在自嘲:“我明白了。”
从前的那些绣品并不是出于争宠的目的为天景帝而绣,而是一种威胁,一种自上而下无形中的威胁,在那个时候,天景帝说一句喜欢,为了活着,为了雪国百姓安危,訾妃只能讨好他。
慎贵妃自打重得盛宠后,一改先前将訾妃视为眼中钉的状态,反而时常过来找她,同她闲聊,时不时送些吃食,还都是些地道的雪国美食。
姜且走后,宫里再没人和她闲聊,慎贵妃此举,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觉得很好。
唯一奇怪的是,芳华宫还是会丢东西,有一回訾妃又在找什么,翻遍了所有奴婢的房间,果然在一个洒扫宫女那儿找到了一柄团扇。扇子上画着一头狮子,正威风凛凛地立在山头咆哮,见此画的人,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呼啸而过的风,以及随风声而来的狮吼声。
那名奴婢跪在訾妃脚下,不停求饶。
团扇上的那幅画出自她本人,比起其他贵重物品,区区一柄扇子,并不值什么钱。
訾妃坐在大厅中央,让那名宫女抬起头,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喊着“娘娘饶命”。
“为什么喜欢这面扇子?”
“奴婢……奴婢……”
掌事姑姑慈姑立在旁边,大声呵斥:“大胆奴婢,偷东西竟偷到了娘娘头上,拉出去杖毙!”
慈姑是天景帝塞过来的人,仗着自己辈分老,时常刁难和她同等职位的卧雪。
“慈姑,这芳华宫应该还是本宫做主吧。”
慈姑微微欠身行礼:“自是娘娘做主。”
“你叫什么名字?”只能先从简单的问题问起。
“奴婢……奴婢……奴婢……名叫阿狸。”
一直听她奴婢长奴婢短,还以为听不到下文,没想到终于憋出了名字。
握茶盏的手动了动,茶水翻出几滴,卧雪见了,忙替她接过茶盏,说:“茶凉了,奴婢替您换一盏。”
“阿狸……”她轻轻念着,“怎么叫这个名字?”
“奴婢……奴婢是阿爹从地里捡来的,那时家里有几只鸡,山上的狐狸总来偷鸡,村里人捉了好几次都没捉住,阿爹捡到奴婢时,就想着希望奴婢像狐狸一样狡猾,以后定能活得很好。”
“狡猾的人可不会偷东西喔。”
“奴婢知道错了,望娘娘恕罪。”阿狸将头埋得很深。
“为什么喜欢这面扇子?”
“因为……因为……”阿狸抖了一阵,似是下定决心,一口气说道,“因为奴婢想像狮子一样,勇猛威武,再不被欺负,故而喜欢这幅画,喜欢这面扇子。”
“喔?继续说。”
“奴婢小时候住在山里,山中有成群结队的狮子,阿爹一直和它们搏斗,好多次九死一生,不过最后还是死在了那群狮子手里,阿爹死后奴婢便被送入宫中。”
“你阿爹死在狮群手里,你还喜欢狮子?”
阿狸的眼睛亮了起来:“阿爹说那群狮子也是为了活命,它们与人的搏斗都是天命使然,唯有强者才有活着的权利,阿爹希望奴婢可以向强者学习,而不是怨恨强者。”
“你阿爹可是有大智慧的人!”
“娘娘过誉了。”
“你们因何住在山中?”
“因为……”阿狸又支支吾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