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怎么查,便是从我刚出生到现在,你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一字一句道。
因为在这一世,他根本就没有跟赵明娇接触过。
便是姒明华上天入地有再大的功夫,也不可能凭空查出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情。
“鹤颐楼那日确实是碰巧,刚好遇见赵郡主在游湖。可只要你的探子再看得清楚些,便理应能够知晓,我在楼上,根本就没有下去过,而她在湖心的船上,我们压根就没有碰面。”
“而雅乐轩回去那次,更是无辜至极。”
岑尧摊了摊手,笑容得意,神情更加从容镇定,“赵郡主巾帼不让须眉,自来就在京中名声盛广,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好奇之下探看一番有何不可?”
“啪啪啪。”
回应他的,是姒明华的掌声。
他说,“若是没有那幅画,我怕是当真就信了你的鬼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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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明华那个表妹自小就不同于寻常女子,武艺非凡,坚决果断。若是身为男子,怕早就年少成名,变成驰骋沙场的一位英勇大将了。
许是当真痴魔了,赵明娇厌世厌己,后来一直着男装打扮。
虽一向被那些酸儒文人所诟病,但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她那嚣张肆意,不近人情的煞气模样。
因此姒明华在最初看见那画上的红衣女郎时,并未联系到他那位表妹身上。
毕竟那画上人,着红裙,缀朱钗,抬眸时露出一双柔情满满的凤眼,和姒明华相似极了。
他一直以为,
岑尧画的,是他的女装扮相‘赵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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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尧呆滞了半拍缓缓抬头看他。
姒明华摸着他的脸,神情似嗔似怒,莫名诡谲森冷,他用一种深闺妇人的幽怨语气轻道,“阿尧害得我好苦啊.......”
“我抱着你吐血得来的画心疼不已,白天看,晚上也看,只觉得你对我真是爱到骨子里了。”
他眼睫垂落一片阴影,惨笑道,“我以为你当真那么喜欢赵姑娘,便想着怎么也得博你一笑。”
“你在竹屋还没回来的日子里,我吩咐绣娘们连夜加工赶制画上的那条红裙。血迹模糊了,我便一点点的清理,试图还原出它原本的模样来。”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画错了,怎么那画中女郎的肩膀窄了许多,我换上长裙后对镜自照,都觉得有些不像了。”姒明华幽幽道,“差点想把肩膀削掉一截。”
岑尧觉得有些冷,他握住那人的手腕,不让对方继续下去。
可姒明华依旧沿着他的面颊摸到了颈部,“我还挽了发髻,戴了钗子,上了妆,只为了和画像上更符合一些。”
“可对着镜子一看,其实还是有几分不像的。”
为什么不像呢?
“阿尧,所以为什么不像呢?”姒明华缓缓的靠近,咬耳朵般的亲昵询问着,“你说啊,为什么?”
——因为画中人根本就不是他啊。
所以再怎么装扮,都只能做到寥寥几分神似,而不是一模一样。
除了那双眼睛。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那柔和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姒明华的脸色却骤然冰冷阴沉了下来。
他其实更想直接问,你把我当成了赵明娇是不是?
没说过一句话不代表没有见过面,不代表没有偷看过,更不能证明这两人就是清白的,至少岑尧一看就心里有鬼。
万一岑尧是哪日见过那赵明娇纵马而过的英姿,于是一见倾心,偷偷心存爱慕呢?
姒明华可不敢保证,毕竟他那个表妹除了行事出格些,别的样样皆拔尖。
身世好,相貌也好,还是个女人。以岑尧这种人,难说不会真起了心思。
一想到这里,姒明华就无法忍受,他放在岑尧颈部的那双手缓缓收紧,真想掐死这个负心薄情的家伙。
可还没怎么用力,青年就露出一副呼吸困难的惧怕神态,姒明华顿了顿,然后松开了手。
岑尧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吓住了,他以为姒明华要掐死他,于是又惊又怒的大声辩驳道,“我把你当成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看就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乱想乱猜才会误以为还有他人!”
岑尧道,“你自己都叫人查过了,我和赵郡主只见过几次面,那仅有的几次面都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都是你自己想多了的缘故!”
他把这胡乱一通的全都怪罪在姒明华的身上,试图洗脱他自己的罪状。
可姒明华是谁?他只在最初被说的时候沉了下脸,然后很快又重新捡起了语言,“是吗?那画是你之作,你想怎么辩解都有理由。那你的眼神呢?”
姒明华的面容笼在阴影中,眼眸幽深晦暗,“在马车里的时候,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看赵明娇的眼神,分明,不是陌生人。”
“——倒像是熟悉多年的痴情怨侣。”
话音刚落,岑尧猛地瞳孔骤缩,指甲掐入掌心。
姒明华按着他的肩膀,眸中暗藏深思,“阿尧,我也很想知道,你跟她从未认识过,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注视着她?”
“.......你看错了。”岑尧艰难道。
他喃喃着,“我不认识她的,我不认识她,我这辈子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岑尧喉中酸涩,神情浑浑噩噩,他不想多说了,只想略过这个话题。
姒明华的直觉灵敏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再多说下去,他只怕真的就被这人抓出什么破绽来了。
岑尧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对劲,像是妥协,像是哀求,又像是服软,好似想让他就此揭过此事,不要再问下去了。
姒明华放在他肩头准备继续恐吓的手就这么停滞在了原处。他本想借着此次机会质问岑尧,看看这人还能说出什么掏心窝子的狠话。
没曾想,他还没开始惩治,岑尧就先一步服软了。勉强算服软吧。
他看着青年憔悴的脸,冷哼一声。
半晌后,他若无其事的讥笑,“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总有时间,我会让你慢慢的、一字一句全部都给我吐出来。”
不可能的,岑尧在心中接了一句,这是他整个人所隐藏的最大秘密。
除非他疯了,才会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