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从不知何时闭上眼睛,周万俟索性也并排躺在地上。
除了站岗的士兵,剩下的士兵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或者挤在角落,或者拿着亲人的信物,睹物思人,破碎的铠甲,包扎好又渗出血的胳膊和腿。
干透在脸上的血迹,被雨雪浸润,顺着鼻翼往下流,无意间又被擦花,左一块黑,右一块红……
不平并不敢躺下,他要护着小公子,想了半天,模棱两可的又来了一句。
“夫人年龄小,就算是天家赐婚,可是……天家都没了,夫人若是不认,或者改嫁了,小公子不得伤心难过啊?”
接着冷笑一声,“谁知道,夫人,以后改嫁了,是杨夫人,还是李夫人,还是卢夫人……”
周万俟闭着的眼皮跳了跳,猛的睁开眼睛,翻身跳起,抖起一身水雾。
一脚踢在不平的屁股上,“说你老实,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大都督不知道吗?说,说,让你说,亏你还是看着大都督长大的人……”
不平连蹦带跳的躲开了,“我也就是说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不说,等我死了……”
杨从也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哈哈大笑两声,“放心吧,夫人不会这么快就变心!”
不平躲过周万俟的脚,忿忿不平,“小公子,小的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就是替小公子难过,没想到,小公子还挺知足!”不平说完,安静下来,周万俟也停了下来。
他当然知足了,小时候过得那么苦,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打打杀杀,躲在狗窝里面讨生活。
有一日,一群会拳脚的少年,七手八脚把他从狗窝里面拎出来,扔在后山之上。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浑身发冷,心脏停止跳动,眼睛一片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