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明白信长。”
“你根本不忠诚于主公。”
木下晴愣了一下,接着伸手做出握的姿势。
然后,一把甲破从她宽大的衣袖中滑落,被她稳稳地握在手心。
下一刻,璀璨的阳光下,刀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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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长一大早就出了城,此次的目的地,却是林家。
从根本上来说,还没有调整心理成为真正的战国大名的信长还是不想骨肉相残的。如果可以,他甚至能够允许南尾的半独立状态,只要他们支持自己扫平上四郡的岩仓家,那就可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说实话,这种态度可谓软弱愚蠢。
此次前往林家,也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为此他甚至只带了一个人随行,即并非尾张本地任何派系所属的森可成。
自从投效信长以来,森可成还没有得到过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而是一直在信长的授意下进行学习。
与绝大部分的旧派武士不同,森可成虽然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标准的儒家系武士,但他的脑筋却是少有的灵活,并且并不拒绝去学习。对于信长各种稀奇古怪的政策,他几乎成了一万个为什么,在几乎要将信长这位半桶水都问的恼羞成怒了之后,交出了一份比起丹羽长秀还要深刻得多的汇报书。
做一个对比的话,现在信长麾下的小伙伴们里,胜三郎是一个活力十足的伙计,干什么都很热情,但并不专研;丹羽长秀是凡事都做的仔仔细细,任何传统武士的业务都能做的很好,但太过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办的很痛苦;河尻秀隆是个闷嘴葫芦,很少说话,但作为目前的笔头和母衣众领导者,责任重大,因此难以分身;泷川一益则精通于和各地的国人众的交流,对于这些家伙的活动都是门清;佐佐成政虽然新入,但精通汉书律法,而且做事刚直不阿,刑名军纪都是信手拈来;九郎直政则是以上所有人的总和后砍了一半,很难说是样样通还是样样松。
至于木下和阿福,是两个完全的特例,前者信长根本不知道他的上限在哪里,而后者信长则根本不知道这货的下限在哪里……
总而言之,这一对比,森可成就成为了非常珍贵的中坚人才,信长几乎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设想与之分享,更令人惊喜的是森可成居然都能够理解,或者部分理解,完全支持。因此,当这次信长决定冒险前往林家的时候,也只带了森可成一个人。
两个人来到林家,信长二话不说就走近评定室,果不其然地,林家的大小家臣一个不在,唯有林佐渡守和他弟弟林通具在。
“在家做的好大事!”
兄弟两个在商量什么,信长用脚后跟想都能明白,于是他也不客气,直接大喝一声,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林佐渡守惊疑不定地望着忽然就单骑闯来的信长,一时间竟然无话。而林通具则是冷哼一声,责问道:“信长殿远来突然,不及招待,下次还请提前通报一声,也好有所准备。”
“若是提前通报,可就没这么容易见到佐渡守了,”信长坐下来,一只手按着膝盖,笑呵呵地道,“却是不知道这大白天的,院子里却一片安静,就是不知道那些粗笨下人都跑哪里去逍遥了,佐渡守可要好好管管他们才是。”
“下人愚笨,让主公见笑了,”林佐渡守面露无奈,“实在是最近心怀丧乱,无心施为,以至于此。”
“林家乃是南尾豪族,家中重臣,若说这尾张国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信长故作疑问,“却不知佐渡守作为家中栋梁,是何人让你如此苦恼,以至于连家里都荒废了治理?”
“是因为在下心有疑惑,”林佐渡守道,“还请主公教我,身为武士,受主公大恩,却不能让主公的意志继承下去,该当如何?”
“奋起一战,亦或出奔,”信长道,“主公保护臣子本就是应当,而引领家臣更是应有之道,若不能让家臣理解,又或者无力保护家臣,那么家臣出奔离反,也是乱世常态。”
“臣最近读汉书,见霍光所为,不由疑惑,”佐渡守又问道,“如周公,霍光,曹操三人,周公得保全名,霍光身后族灭,曹操则被斥为奸贼,此三者所为,究竟何处不同?”
“简单的很,”信长正色道,“周公维护礼法,霍光强权逼君,而曹操颠覆纲常,如是罢了。”
“那主公请听在下一言!”佐渡守忽然俯下身子,连旁边的林通具都吓了一跳,“织田家出身越前,向来以忠贞传家,主公若愿意接过老主公的理想,以主公之能,美浓幺麽小丑,区区今川义元,不足为道!还请少有荒诞之行,维护世间伦理纲常,以宽慰老主公地下之灵,让平手大人死而瞑目啊!”
“……原来佐渡守在这里等着我呢,”信长愣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地道,“请起吧,佐渡守,信长有个问题,还请佐渡守解惑。”
“主公……?”
“请问佐渡守,”信长不等林秀贞回答,直接问道,“你觉得,之前纵横东海,侵吞三河,逼迫美浓的父亲,是强大的吗?”
“当然!”
信长眼中希望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他看着佐渡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日后,林家正式宣告支持末森城,于是顷刻之间,南尾皆反,明确支持信长的,便只剩下了清州孤城,与区区数家国人罢了。
一如当年那古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