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绿桑走出栖月阁里,阮扶云在软榻上躺下,吩咐花桑:“待会儿你在门外守着。”
花桑应声。
阮扶云躺在软榻上,盯着头顶的红绡锦缦,一时出了神。
她记得幼时,青姨娘十分疼爱她,因着她是庶女,吃穿用度总是比嫡姑娘差些,但青姨娘总会偷偷藏了东西塞给她,也会将自己的份例剩下来送给她。
也不仅是幼时,哪怕是在昨日,青姨娘跪在老夫人面前恳求,如此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半点不像那时举刀杀她的疯魔样子。
可青姨娘对她的那份杀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阮扶云就这么思绪游离着,忽然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她便合上双眼假寐。
走进栖月阁的正是青姨娘。
她见阮扶云睡在软榻上,面上不由流露出复杂神色,缓缓走到阮扶云身旁,伸手轻轻抚摸上阮扶云的脸颊。
阮扶云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
青姨娘细细端详着阮扶云的面容,阮扶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但眉目精致如画,似工笔细绘。
青姨娘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又怜惜地低声唤了几句扶云。
阮扶云几乎绷紧了神经。
难道青姨娘现在就要杀她?
青姨娘散开了阮扶云如瀑青丝,拿起剪刀剪断了其中的一小截,将发丝妥帖地收入怀中。
不知怎地,她忽然就落下泪来,冰凉的泪水滴落在阮扶云的衣襟上。
阮扶云越发迷惑不解。
做完这一切后,青姨娘转而向外走去,可刚走出一步,就被一直守在门口的花桑拦住了。
“还请姨娘留步。”
青姨娘一愣,回头看向软榻上,见阮扶云也已经起身,正冷眼瞧着自己。
阮扶云抬手示意青姨娘坐下说话。
青姨娘不禁露出苦涩笑容:“扶云方才都是在骗娘亲么?原来并没有喝下药,只是在装睡。”
“姨娘为何要给我下药,莫非是想要我的命么?”阮扶云目光冰冷,心中升腾起无名火来,“也不知是我哪里得罪了姨娘,要姨娘如此恨我。”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青姨娘连连摇头否认,眼睛里噙了泪水,“我一心为你,难道这还有假吗?”
“那就请姨娘解释清楚,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青姨娘却沉默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阮扶云慢慢站起身,走到青姨娘身前。
宜昌伯府上无论谁对她有杀心,她都能坦然接受,哪怕是当时亲生父亲阮文德掐死她时,她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可唯独青姨娘不行。
是她从幼时起就依赖着的娘亲,却整整砍了她十七刀,每一刀都深深没入心口。
不仅要了她的命,
也寒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