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唐每年在边疆都要驻扎大军约三十万,这些边疆士兵每年除了抗击外敌,你可知道,他们多数会因何而死?”
程处默正色起来,声音也是渐渐低沉。
“因何而死?”
韩素问道,他虽然看过几本史书,对于唐朝三百年历史当中发生的一些大事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是如果要问他每年大唐在边疆驻扎的守军死伤数目,这是军事机密,除非他韩素真是天神下凡,不然也不可能知道。
“寒冷,疾病,饥饿。”
程处默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韩素闻言也是微微一怔。
“有人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回来之后伤口溃烂,最后活活疼死。”
“我大唐每年送往前线的粮草,说是充足,但实际却经不住边疆战士每日的体能消耗,一顿的饭量顶的上常人一天的饭量,每当我回到长安,这里还是歌舞升平,百姓衣食无忧,谁又能想到在大唐边疆,又会有多少战士会因为粮食不够吃而活活饿死?”
程处默整个人说到这里,一双眼睛似乎都已经开始充血,仿佛一只因为愤怒而变得狂躁的野狼。
堂堂的一个大唐将军,未来的大唐国公,在这一刻竟然话都有些说不顺畅。
程处默在发抖,他是老程家的嫡长子,自幼随父,唐初年间,为了老李家的天下踏遍南北疆土,镇守过大唐边疆,和突厥,大食人生死交战过不知道多少次。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程处默此人,生在长安,养在军营,长在沙场。
跟一帮边疆老兵们一起喝酒扛枪,所以最能了解现在这个时候大唐边疆的状况。
有时候战鼓响了,最好的兄弟冲在前头,指不定一场仗打完回来只能带回那人的一把砍的满是缺口的长刀。
他程处默是幸运的,几次从突厥人的战场上活着爬回来,或许也有他是大唐程咬金亲儿子的一层关系在,所以那帮边疆战士每次都会自主将他围成一个圈。
基本上一场仗打下来程处默看不到几个敌军的人影,只是没次把他围在最中间的那群唐军都得倒下一片。
程处默缓了一口气,大口的白酒仰着脖子往嘴里灌。
“韩兄,你生在长安,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福气,这里的冬天虽然冷了点,但是终究不会要了人的命。”
“但是你不知道,在我大唐的大漠边疆,那里的寒冬,就像是一个可怕的巨口,那里的风雪,是真的会吃人的。”
“那里的冬天,下雪就像是铁屑往下砸,雪落平地厚五尺之深,常人一脚扎下去,漫到肚子,寒风一吹,就是舌头都能冻成冰块。”
“寒冬每年都要带走不知道多少边疆战士的生命,所以我程处默不喜欢冬天,因为一到冬天,也就意味着,我大唐边疆要开始死人了。”
程处默红着眼睛,他堂堂一个八尺汉子,平日里铁枪扎到肚子里都能谈笑风生,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皱一下眉头的大唐将军,这个时候却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眼泪像是串珠一样直往下掉,程处默努力龇牙咧嘴想要止住泪腺,但是却好像没起到什么效果,所以脸部表情整个给韩素的看来就显得各外的滑稽。
但是韩素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想笑他的意思了,他没有去过边疆,不知道那里的艰难,也不想知道那里到底有多艰难。
韩素只知道,没有大唐边疆此刻那数十万军队的守护,现在的大唐,绝对没有像长安这样百姓安居乐业,安宁和谐的景象。
这是一群值得敬畏的军人,包括程处默这货,韩素虽然有时候有些看不惯这小子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嚣张跋扈地作风。
但是就冲这小子跟他爹程咬金镇守过大唐边疆,在战场上砍过人头这一点,他就值得韩素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