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之魂
文/晓云幕雨
第1节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盛夏的一个晚上，江宁省安马县的县委会议室内，即将召开常委会，几大常委都到齐了，然而县长却不见踪影，县高官秦三世看了一下手表，深深呼口气，用手轻轻搓揉了一会胃部，然后转脸看向大家，副书记李军在修指甲，副书记兼政法高官杜友超手托腮仄在沙发上望着空中旋转的电风扇，常务副县长华前进在摆弄钢笔，组、纪、宣三常委低着头看记录本，部队政委唐怀人在看《扬子晚报》，人武部长朱德水倚在沙发上睡着了，屋里很静，电风扇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秦三世书记又看了一下手表，又望了望大家说了句:“都过了三十多分了，干嘛了？“。
县委办主任陈波是秦书记一手栽培的，非常得秦书记的信任，他看出书记烦燥了，于是磨过桌上的电话拨打县长于德龙的大哥大，他按的是免提，电话里传出:“吱，吱”短号，这是对方关了大哥大的原故，“吱吱“声虽小，但在如此寂静的时刻就显得很大了，众常委象喝了兴奋剂，一下子都动了起来，都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陈波主任，此情此景，陈波显得十分意外和尴尬，忙对秦书记又像似对大家说:“我和他核实开会时间时，他还说好的，怎么回事呢？“
众常委的情绪使秦书记很不舒服，他在心里生着于县长的气，自己提议开的会怎么不见人影，没好气的对陈波说:“打他家电话。“说完又用左手轻揉胃部，右手在本上勾勾画画。
陈波打了于县长的宅电，好长时间，对方仍是“嘟嘟嘟“的响，一直无人接。
陈波意识到不对劲，望向秦书记，像是请示又像征求意见的说:“秦书记，我去他家看看吧。”
第2节
秦书记点点头，陈主任走出会议室，三步并作两步，朝县委家属区走去。
县委家属区住的是一式带家院三房，子女多的领导家会在家院内自建两间耳房，和厨房相对衬，家院小了点，但美观不减，却多了住处，于县长家就是自建这样的两间小东房。穿过招待所后墙，一排相同户型的三房一院就呈现在眼前，于县长家住西头头一家，再西边就是西院墙了，院墙上爬满丝瓜藤，月光下长长的丝瓜垂了下来，仿佛在告诉访客，主人是勤劳的。
陈波走近于县长家，大门紧闭着，他摇动着大门边的小门上挂着的锁，轻轻叩了两下，见没反映，就加大力道叩了几下，仍没有回音，于是，他提高了噪门:“于县长在家吗？张主任，我是陈波，你们在家吗？“然尔任凭陈波敲还是喊，就是没有回应，急一头汗的陈波只好往会议室走，边走边想该怎么向秦书记说呢？
走着走着陈主任突然想起了县妇联，对，去县妇联，他一拍脑袋。
原来，于县长的老婆张华是县妇联主任，十分敬业，从做县妇联主任后，基本天天晚上加班，是个十足的工作狂，见到张主任，不就清楚了吗，主意拿定，陈波直接去后院县妇联办公室，然而，经常是夜灯通明的县妇联办，也是黑古龙咚的，看到漆黑的一排房，他有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直觉告诉他，于县长身上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敢怠慢，迅速赶回会议室，人未坐下就开口说到，“秦书记，，.，“噎了半天竞没说出下文。
秦书记和大家都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什么，显出诧异状，秦书记见他坐好了，就说:“什么情况？慢慢说“
陈波也平静了，说:“于县长不在家，张主任也不在家，今晚张主任又没加班，她办公室也没找到。“说到这，陈波一直望着秦书记，等待他的指示。
第3节
此时，会议室的空气象凝固一样，静得出奇，只有那不解热的电风扇还在尽职的送着风，发出吱吱的声音。
大家把目光从陈主任身上移开，注视着秦书记。
秦书记，五十六七的人，干瘦，皮肤微黑，是从生产队长干起来的工农干部，吃苦奉献精好，不识多少字，虽在任公社书记和副县长期间去省党校进修过，但毕竞那是成人班，镀金而矣，不过，他好学精神却使他在工作中得益很多，他现在的大会讲话稿虽有秘书写，但是，他上台前总是要反复读稿，弄明一些是懂非懂词的意思后才正式上台使用，至于小会上的讲话，他是预先在笔记本上写上一二三条，他讲话不带歇后语，很少重句，这就给人干脆、果断、硬汉子的印象。不过他身体最近感到老不好，特别是胃，年轻时间吃山芋野菜树皮留下的毛病，老疼，喝些热一点的水要好点，在医院检查是胃溃疡，但是，这些，他瞒了所有人，包括他爱人。
听完陈波的回报，秦书记把笔记本向桌中间推了推，转向大家说:“?天不早了，唐政委，你先回吧，今天请你来列席常委会是最近水情严重，想让你听听各片水灾情况汇报，了解全县当下困难，再一起讨论一下部队如何参加当前抗涝防洪救灾工作，現在县长不在，会就不开了，我代表县委和全县人民向你通报一下全县水情状况，别看今天放晴，还有月亮出来，据市气象部门预报，未来十几天将连续降雨，我县沂河淌一路河堤水位快到临界线，给全县人民带来很大的威胁，请你回部队做好思想宣传发动工作，有困难吗？“
唐政委站起身习惯性的敬个军礼:″请县委放心，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是我们部队的光荣任务，秦书记，请县委放心，召之即来，来之能战，静待县委指示。“
“好“。秦书记起身向唐政委回个礼。做出送唐政委的准备。
秦书记和唐政委并肩走下楼梯，一楼楼梯口处，唐政委说:“书记，别送了。“
秦书记伸出干瘦的双手握住唐政委，:“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
两双巨手紧紧握在一起。
唐政委阔步走向接送他的军车。月光下，身影很高大。
唐政委上了军用车，秦书记还站在那儿望着自已，唐政委叫司机把车开近秦书记，摇下车玻璃，挥手说:“书记回吧，我该做的准备工作一定会做好，不该说的党内秘密不会说的。“
望着渐渐远去的军车，秦书记感慨的说:“部队的干部素质就是高。”
第4节
秦书记回到会议室后，刚才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常委们立刻停止了说话，见大家安静了，秦书记习惯的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同志们，现在己过十二点了，于县长仍未来开会，又不在家，还关掉大哥大，这不象是他的作风…………“?。秦书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大家，他把心中的疑惑与担心交给大家回答。
俗话说家有千口，主意在一，无论多大的任务，多难的工作，都难不倒的硬汉，此时给难住了，其实不是难住，是他不敢枉猜，这毕竞不是小事，万一话出口，不光将来影响同志间关系，说不定会给自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不愿担任何无谓的风险，把球抛给大家，自己也好圆场。
秦书记的眼光大家都读懂了，可是这些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干部油子们，谁也不开口，这种僵局足足有两分钟，这两分钟是那么的煎熬，秦书记明白大家的心情和自己的顾虑是一样，虽然不悦这种尴尬气氛，可是又不好发向谁，因为大家都没吱声啊。
陈主任见这情景，知道拖下去会激怒书记的忍耐底线，无论火发向谁都不好，于是说:“秦书记，我再联系一下于县长吧“。
陈主任的话，使充满张力的空气一下子缓和下来，秦书记没有表态可否，下意识的拿过登在桌上的大哥大。
大哥大，全县共两部，一二斤重的黑砖头是权力和地位的像征。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带上它，别人都能通过电话和另一台大哥大互相说话，神不。
安马县的两部大哥大是秦书记和于县长二人拥有，就是说，他们二位只要不人为关掉电源，何时何地都能联系上。
秦书记把大哥大点开，看了一眼，忙挥右手作制止陈波打电话的手势。
自己按了一下大哥大，然后举起大哥大放在耳边。
“张县长吗…………，什么？噢，噢，…………告诉县医院，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救人，是不惜一切代价懂吗？这事由你全权负责。……先救人，宣传的事以后再说。就这样了，我开会了。“
未等对方回答，秦书记就关掉大哥大，重新打了起来。
“喂，沂河指挥部吗，噢，我估计是你打的，说，什么，下午三点你向于县长回报的，唵，唵，知道了，你辛苦了，市气象部门报告还有连阴雨，要注意沿堤及水位变化，特别和上游几个县市保持联系，随时掌握洪峰状况，更要注意休息，不多说了，我开会了。“
放下大哥大，秦书记舒口气，对陈波说:″打吧“
陈波打起于县长的大哥大，还是急促的短音，宅电“嘟，嘟，嘟“，把大家汗都“嘟“出了，就是没人接，陈波放下电话抬起头说:“秦书记，刚才你送唐政委时我打了司机小黄，小黄说下午三点左右于县长让他准备出车，后来于县长一直未联系他。“
听完陈波的话，秦书记对大家说:“下午杨县长向于县长回报过沂河淌河堤加固情况，请求于县长督促各乡镇抗洪物资抓紧运到，于县长说要到后山去一下再去沂河堤，后来就关机了，蹊跷就出在三点半后。不过也不要乱猜乱想，于县长做事是有分寸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噢，马部长，你明天派宣传部宣传科几支大笔去县医院，具体找张县长。别的不多说了，散会。“
大家站起准备出门的时候，秦书记叮咛了一句，“今天于县长未参加会议的事情不要对外说啊。“
第5节
海宁乡是安马县最东北的周山东尾处，离县城四十公里，路面全是石子铺的，春秋季雨水少，泥沙和石子粘合比较好，路面还算平正，四十来公里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现在赶在雨势天，路都碾翻了，有的地方还凸现大小不等的石尖，深坑，颠颠簸簸车子十分难开，运气好的话也要两小时，赶县城办事的人早早就到乡政府对面公交车站买票候车了，因海宁乡离县城远，为方便顾客，客运站设有驻站车，夏天六点发车，冬天五点半发车，现在时间未到点，旅客买好票的人就在队形依稀中，各自找乐子，有两挨肩站的老汉，在一阵交流后高的说，:“下盘棋消消时间吧。“矮的说:“你那臭棋能下啊？”高的说:“谁输今中午到县城谁招待。”“一言为定”。于是，他们在地上划了几条纵横线，一个用石子，一个折木枝，互相执子下起六路州来，他们后边站的是两学生模样的青年人，一个留长头发，嘴角常露诡异像，一个偏胖，下巴圆圆，目光和谐，给人忠厚可靠的印象，他们边说边笑。
虽然各人之间有适当距离，但汗味加上抽烟的烟味，一个中年妇女还是待不住，离队到三米外处倚电线杆看起了报纸，这边未走的就闲聊各自的新闻，聊着聊着那个留长发的青年神秘的对他同伴说:“最新消息，听说了吗，县长失踪了。“
小胖伙伴一听惊呆了:“县长失踪了，不得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