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战后,原本强极一时的北陵一蹶不振,便是到了今日,也没有恢复昔日的霸主地位,是以北陵士兵听闻沈家军都闻风而逃,沈通更是一战成名,被世人尊称为战神。
烛火摇曳,光影闪烁,祠堂里站着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他约莫五十岁上下,虬须微白,长眉入鬓,目光深邃有神,浑身散发着坚毅森冷的气息,“把今日进宫的情形,详细地给老夫说一遍,包括看到的每件事,听到的每句话”。
跟大显王朝所有的权贵门阀一样,作为屹立近百年的护国侯府,每位主子都有暗卫,作为侯府长媳自然也是有的。别看素日里,侍月和吟风娇弱文静,实则都是武功精绝的高手,再加上自幼一同长大,默契非凡,两人联手,就连武功天下第一的如意庄主人洛南秋,在十招之内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侍月闻言,眼中含泪,低身伏在地上,哽咽道:“主君,我等今日差点儿就出不来了。吟风和奴婢遭到了七位黑衣人的同时攻击,若不是芸妃娘娘暗中保护,用了声东击西之计,将少夫人偷偷藏于回事处的轿中,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她往前跪行了两步,低低地说道:“主君,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咱们侯府就如烈火烹油,看似繁华,实则凶险异常。少夫人胸有丘壑,端方大义,心系天下苍生,可却容不得别人的眼睛。今日进宫原是为太后贺寿,又恰逢佛诞节,想着那位当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心狠手辣。况且我等在宫中已是万分小心,没曾想却还是出了这样的纰漏,可见那位对咱们侯府真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照此下去,恐侯府危矣,还望主君早早定夺啊”。
护国侯沈佑闻言,半响不语,良久才挥了挥手,侍月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悲愤失望的神色,眼角处,一行清泪缓缓滑下,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转身退下。
羸弱的灯烛,映出墙壁上模糊的身影,沈佑缓缓跪倒在地,望着神龛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牌位,平素冷静睿智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曾经叱咤风云,手握千军的兵马大元帅此刻神色凄楚,眼角处露出疲惫不堪的痕迹,五十知天命,他亦渐老了。
“列祖列宗在上,想沈佑戎马一生,所出四子,三子皆阵亡,唯有长子沈祺体弱多病,不能习武,方能存活至今。如今,长媳遭恶人算计,性命旦夕之间,她腹中还有我沈家最后一丝血脉,望各位先人庇佑,延绵我沈氏后嗣”。
东厢房外,柔美秀丽的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汗水已将中衣完全浸湿,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都消失殆尽,双腿间的痛楚如针扎般刺痛。
衣如雪吃力地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裹在淡粉色的包被中,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只哼哼了两声,喂了几口奶便一直熟睡着,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真是个好孩子。
她微微转头,站在一旁的吟风赶紧上前,低下头来,只听到极为微弱的两个字“孩子”,当下便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她点了点头,转身抹去眼角的湿意,从奶娘手中接过婴儿,放在她身边。
衣如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刚出生的孩子,眉宇间舒朗灵秀,还是像夫君多一些。她目光缱绻流连,恨不得把这小模样刻进自己的骨子里,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慌张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容貌秀雅,身形修长的青衫男子夺门而入,他虽然脸上带着些病容,但也绝不失一位翩翩美男子的风采,他呆呆地看着衣如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刚进来便冲着一旁的稳婆大叫道:“不是说保母去子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丈夫这般模样,衣如雪心痛如绞,她吃力地抬起身,下一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祺哥,不要责怪任何人”,她摇了摇头,“这是阿雪的选择,至死不悔,咱们护国侯府终于有后了,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儿”。
沈祺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竟没有去瞧那孩子一眼,嘴里不停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阿雪,等你身子好了,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会有很多孩子”。
衣如雪惨然一笑,往丈夫怀里靠了靠,“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照顾沈家,还有,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你身为长子,当尽孝于膝下”。
沈祺闻言,泪如雨下,紧紧握住衣如雪的手,目露凄色,低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求,阿雪千万不要丢下我”。
“执子之手”,漫天纷飞的樱花树下,娇俏柔美的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俊雅的男子,“与子偕老”,他轻轻牵起她的手,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情深缘浅……。
“祺哥,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桃花羹,你现在就去给我做,可好?”,衣如雪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渐起泪雾。
沈祺闻言,点点头,又看了爱妻一眼,方才快步离去。
“吟风,速去请侯爷来,我有要事跟他说”,衣如雪转过头,看了看正酣睡的孩子,脸上充满了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