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闹灾荒的地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不要一个人行走,因为你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饿得受不了的人,他们眼睛发绿,为了填饱肚子扑上来对你撕扯啃咬,”冯葭长长地叹息一口气,“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不能称为人了,而是牲畜,或是野兽!”
冯葭将视线重新落在陈央央身上:“所以陈姑娘,你我是不同的,你是生长在这京城的富贵花,而我却是贫瘠地里,夹缝生存的野草,我们的经历、见闻、所受之教育完全不同!就连看问题的角度也完全不同!”
“你还记得我刚刚所问吗,你站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你说你看到的,是这座京城的富贵烟云,而我看到的,却是出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姑娘,你能共情那个叫陆覃的女学生,可以看出来你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也去过羊城,亲眼见过旱灾的残忍,一定也能与我想到一处,所以我这么说,并非故意抬高自己,指责你看问题看得浅显,而我深奥,而是告诉你,你我的角度不同,立场也不同!”
“你没有去过羊城不是你的错,恰恰相反,那是你的幸运。你在京中生活富足,虽然母亲早亡,可父亲也还算疼爱你,你还有外祖做靠山,他们都在时刻关心着你,可是我不一样。”
“我姨娘早亡,父亲不疼,祖母不爱,手足不亲,在这世上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你大概也听过我的凶名,我杀刁奴,斗嫡母,逐长姐,短短两个多月,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可见我并不是一个好人,陈姑娘,所以我这样的人,你还愿意跟我交朋友吗?”
陈央央整个人愣住。
冯葭的嘴角上扬,带着一点嘲讽的色彩,而后转身,离开,然而一双手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臂,紧紧的,仿佛用尽力气。
冯葭僵住。
陈央央低下头,非常愧疚而且自责,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兰昭姐姐……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这样过来的……我……我很心疼你……”
她晶莹的眼泪像珠子一样,一颗颗地砸在地上,语无伦次道:“我很笨,功课也不行,论心机也比不过别人,我将那些金银捧给你,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有多好生活!而是因为!因为……我只有这些东西了!世人都喜欢金银,所以我把它都带过来给你,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兰昭姐姐你可以高兴!”
“如果你不喜欢那些,我马上就找人搬走,如果你不喜欢那么笨的央央,那我就变得聪明一些!我会努力的!”陈央央抬起头,“兰昭姐姐,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那么厉害,很多人都会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我也会努力,可以成为姐姐的靠山!”
“成为我的……靠山?”冯葭错愕地喃喃,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上来,她冰冻的心有了一瞬间的升温。
“做我的靠山很累的。”冯葭摇头苦笑一声。
“我不怕累!”陈央央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冯葭跟前,“兰昭姐姐,我也会向你证明!我们是一样的!你看过的风景!和你想问题的角度!我会一点点去接近!我终究会跟你站在一处的!”
言罢,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拎着裙子,噔噔噔地跑远了。
楼下的一众仆从跟着陈央央离开,冯葭回了杏园,看着满地的箱子、匣子,每一个打开都是沉甸甸亮闪闪的,不由一阵扶额。
“姑娘,怎么办?”青书也是头疼,“方才让陈姑娘全部带回去,可她就是不听,执意要送给姑娘,拉都拉不住!”
“算了,先搬进院子里吧。”
几个下人立刻左右开弓,一箱一箱地往院子里运,松槐上前一步叹口气:“那丫头跑的可真快,还没来及的问她耳环是怎么回事呢!”
“你觉得是她做的?”
松槐立刻道:“她?给她点恩惠就乐开花的小女娘,一点心机都没有,哪里会有害人的手段!”
冯葭笑了笑:“估计这耳环被她送给那位陈家大小姐了。”
“你说陈思妍?”
冯葭点头,“你找个时间,盘问盘问她。”
松槐立刻点头:“明白!”
正说着,外头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厮,扬声道:“姑娘!萧妃娘娘的贴身公公来传话了,让您去宫里一趟,轿子都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来得还真快!”松槐低声腹诽。
冯葭站起来,却只是淡淡一笑:“走吧,进宫。”
斗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