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榜单没了,杜宁不相信傅朝瑜会猜不出来是他干的。不过,猜到就猜到吧,整个国子学考得都差,没什么好比较的,相信孙大人不会特意告诉父亲他的名次。只要不被当众比较,不亲眼看到他成绩垫底,父亲应该不会太恼羞成怒。
那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然而杜宁千算万算,没算到傅朝瑜就是不想让他如意。刚走两步,傅朝瑜便在后面与助教道:“那些榜单揭了毕竟不大好,还是再抄一份贴上去吧。若是先生们没空,学生可以代劳。”
杜宁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混账东西傅朝瑜,他要是真敢再抄,自己能跟他拼命!
杜尚书见他站立不动,回头质问:“磨蹭什么?”
杜宁赶忙挤出笑脸,领着他父亲一块儿入了学堂。
今日别的学堂暂且不论,国子学的家长却来得整整齐齐,一个不落。一眼望去,都是熟人,官位都还不低。杜尚书坐定后便发现了好些熟悉的,安阳侯亲自到场;杨毅恬父兄不在,来的是将军府的二老爷;陈家大老爷外放任知府,来的是陈淮书那位年轻有为的长兄陈燕青。
彼此之间打了一声招呼后,却见礼部侍郎柳照临稳稳坐在一侧,安阳侯觉得奇怪:“柳大人家中,似乎没有小辈在此读书吧?”
柳照临颔首,复又傲娇表示:“我受师父之命,前来给我小师弟领卷子。”
“您的小弟子是……?”
柳照临嘴角微扬:“本次联考头名,前些日子助达州平复山贼的大功臣,姓傅名朝瑜,师父给他取了字,唤作怀瑾。”
安阳侯立马记起来了,上回国子监膳堂改革的关键人物!原来人家不仅是头名,还是王纪美的关门弟子啊,安阳侯又赞叹他们师门情深,做师兄的竟然如此爱护师弟。
柳照临既谦虚又不谦虚地笑了笑:“毕竟长兄如父么。”
师兄,亦是兄。
柳照临又不动声色地给周围同僚说起了他这新来的小师弟如何优秀,如何一表人才,文章才学颇受国子监诸位博士器重。
别的先不说,光是头名这件事,便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柳照临享受众人追捧,暗自得意。
杨二叔冲着身旁的四平八稳的陈燕青道:“你家老国公怎么没来?”
陈燕青想到方才柳照临的话,淡漠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温柔:“祖父不插手淮书的功课,全权交给了我。从前淮书识字,也是由我开蒙的。”
长兄如父,柳照临如此,他亦然。
学堂里似乎一片和谐,杜宁同其他几位同窗悄悄扒在窗后,踮着脚尖悄悄观察里头动静。才看没多久,便对上了孙大人阴森可怕的眼神。
几人心口一窒,迅速做鸟兽散。
学堂中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也因为孙明达的到来,瞬间冷凝起来。孙明达的表情,实在不算好看。
知道自家孩子什么德行的家长们,脸上都有些害臊。
然而孙明达才不管他们害不害臊,养不教,父之过,今日便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是他们应得的!
在开骂之前,孙明达先将陈淮书跟傅朝瑜给摘了出去。陈淮书一向优秀,孙明达夸的时候毫无压力,听得陈燕青与有荣焉。不过到了傅朝瑜,孙明达去心绪复杂起来,一边夸赞一边懊恼,口不对心,只让助教将这两份卷子送到各自家长手中。
排除这两个,剩下的就可以一视同仁了。
孙明达重新挎下脸,语气生硬,不容置疑:“剩下的,我点到名字的挨个上来领卷子。”
余下众人:“……”
为何他们不是由助教送过来?如此区别对待吗。
孙明达见他们还敢露出震惊的表情,愤而开骂:“这回联考,六学之中属国子学的监生考得最差!诸位在朝中好歹也算中流砥柱、国之栋梁,教育出来的子侄却连平民商贾的孩子都不如。一个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只知欺辱同窗,偷奸耍滑,简直是国子监的毒瘤!”
杜尚书被骂得一声都不敢吭,私下咬牙切齿。想他在朝中执掌户部,何等风光,眼下却因为家中儿子被骂成了孙子,顿时怒火难掩。
这不成器的东西,回去等着挨收拾吧。
孙明达疾言厉色的骂声隔着两扇墙都能听到动静,杜宁急得口干舌燥,脚步虚浮。才走到了后山,刚到转角处便被跟人迎面撞上。
杜宁被撞了一个趔趄,稳住身子一看,竟是抱着厚厚一摞书的周文津。
好家伙,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不长眼的狗东西!”杜宁性子发作伸手狠狠一推将周文津推倒在地,拳头挥起来就要开打!
周文津认命地抱着脑袋等待被揍。然而他的脑袋没遭殃,反而听到了杜宁杀猪一般的叫声。
他茫然抬头,就连傅朝瑜不知何时出现在杜宁身后,仅凭一只手便降伏了对方。
杜宁凶狠回头:“哪个找死的敢对老子出手?”
傅朝瑜冷笑:“今儿就让你看看谁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