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戴兴贤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上的责任,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们在这里的意义。叶鸿海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承诺,他一直都在好好地保护着边关所有的百姓,所以百姓才如此尊重他,爱戴他。
走出北关城,踏上望北山的路,路途崎岖,雨天并不好走,被大雨浇灌之后的泥土黏黏糊糊的,还很滑,特别是望北山这一条路。
戴兴贤觉得往日走着很是简单,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爬上去了,但如今却不知怎的,脚上仿佛被埋进土里了一般,拔都拔不出来,走也走不动。
他心中突然觉得好难过,他觉得自己愧对叶将军往日的培养,如今竟然连这么一段路都走不上去了。
旁边好像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对着百姓们说了什么,但戴兴贤没有听清楚,他只知道他的世界一片安静,没有了大雨拍打伞面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他的耳朵好像被谁堵住了一般,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终于,他还是走到了墓地,因为下雨,原本挖好的坑内难免会流了点水进去。戴兴贤看着看着突然怒火中烧,指着土坑对着旁边的人破口大骂:“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没看见这里都是水吗?你们为什么不处理好这些水,将军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怒吼过的喉咙很快便感到了不适,从胃里带上一股灼烧感,戴兴贤皱了皱眉头,没有去管那股子不适,他将盒子放在一旁用自己的衣裳包好,拿了身旁人的伞挡在上面,而后便跪下将将坑里的水舀出来,但是他没有工具,舀不出来。
他想跳下去弄时被拦住了。
“戴兴贤,你别发疯了,将军出事谁都不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受而已,你能不能行行好,让将军好好的走完这一遭。”另外一名副将龙然程眼中虽含着泪,但还是努力拉住了他。
戴兴贤冷冷的看着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面无表情的用力拍下:“想要让将军好好的走完这一遭,你们还不顾好将军的坟?”
他语气平静,仿佛刚刚那个发脾气的人不是他一般,判若两人,此时的他语气平静到一种令人感到害怕的程度。
龙然程同戴兴贤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自然也知晓他对将军的崇敬,也明白他的难受,他见戴兴贤这般心中的难受只增不少:“下雨天,里面流了点水也很正常,大家都在好好保护着,都想好好送将军一程。”
戴兴贤不管他,还想继续跳下去,龙然程双眼一闭,挥手让人将他抓起来,困住他,不让他犯傻。
“兴贤,好好送将军一程吧,别闹了。将军不会开心的。”他说话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他眸底的血丝并不比戴兴贤少。
戴兴贤双手被控住,他疯狂挣脱,身旁的几个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对付戴兴贤又哪里会没有点手段,若是平时戴兴贤一打二或许还能打得过,但在如今这种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两位同僚便将他狠狠摁住,无法挣脱。
“兴贤,你是将军最信赖的人,将军下墓理应由你亲自来送,若你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就让大家放了你,让你亲自送将军一程如何。”龙然程承认自己很卑鄙,利用戴兴贤对叶鸿海的尊崇来让他冷静,但是他没有办法,若是再多闹一会,就会错过时辰了。
他如今倒是也庆幸,刚刚在山脚便让百姓们停下脚步,只由他们烈焰军的人上来,此时身边所有人都晓得戴兴贤的心情,无人同他计较。
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真的想通了,戴兴贤靠在一人身上,缓慢的点了点头,他身上无一丝活气,若不是这么点事情支撑着他,怕是前几天知晓此事的时候就已跟着去了。
在龙然程的指示下,身旁的人放开了摁住戴兴贤的手,龙然程抱起被戴兴贤一路小心呵护的盒子放到他手上,由他亲自放到棺材中,再由几个士兵将棺材放入土坑中。
黄土一铲一铲的逐渐掩埋了棺材,戴兴贤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这黄土逐渐消失了。
墓碑是由戴兴贤这几日一笔一划篆刻的,叶鸿海无妻子,无儿女,父母更是早早去世,由戴兴贤这半个徒弟来篆刻也不为过。
土墓逐渐成型,将墓碑摆放好,摆放好瓜果食物,众人开始上香。
旁边有一士兵开始点燃鞭炮,随着炮声响起,山脚下也开始放起了鞭炮,一时之间整座山都充满了炮声。
“将军,走好!”戴兴贤轻抚墓碑,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站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