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生先是打开了房门,内里显出一座厅堂,正当中坐着一名老者,除了面色苍白而外,倒也模样周正,看不出什么破绽。
在他的身旁正立有一名年轻女子,身着罗裙,头戴金饰,却怎么看都是前朝的服饰啊。
麻三儿不免是心下疑惑呀,心里说这前朝的服饰也穿得的吗?
倘或被官府知觉了,岂不是灭门的重罪吗?
那老者见他对周围的事物打量个不住,便用风匣一般刺耳的声音说道:
“小厮且休烦躁,我儿先去办饭,待吃过了就由老朽的儿媳领着你们去歇了,有话待来日再讲吧。”
言罢,那后生便自到后屋,须臾间竟摆出了数十道菜肴。
麻三儿看得心惊不已呀,心里话儿说:‘却不是做耍么。也未听闻锅勺之声,怎的就有了这许多菜肴。莫不是来了黑店了?或是不慎进了什么鬼屋了?不过三爷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个妖魔鬼怪怎么难为我们爷俩。’
他思量及此,便伸手掐了一把大腿里子,竟瞬间疼出一身汗来,不免更是心下疑惑,眼见屋中的景物是分毫未变,而桌上的饭菜更是热气腾腾,怎么跟柴禾说的都不一样啊这个?
可一旁的成瘸子早已顾不得死活,伸手抓了鸡腿儿便啃,他嘴中塞满了食物,兀自满嘴流油,不免咂口赞道:
“好味道,好味道。想我成某人,也是见过些世面地,却不曾吃过此等的美味。三儿啊,你也别站着了,赶快过来,咱爷俩也好一醉方休,就算做个饱死鬼那也值了。”
麻三儿却在心中暗骂他真是个没出息的,就算饿的狠了,也不至于如此的狼狈呀?
可又见他吃了无碍,这才也蹭到了桌儿边,紧盯着般般菜肴,心下却琢磨着,‘难不成这些都是由泥土,蚯蚓,癞蛤蟆变的?可怎么看都是色香味俱全呐。’
他又用手掐了一下大腿,却是疼痛依旧,分明都不是幻觉,便顺手儿夹起了一块麻婆豆腐,送入了口中,当真是麻辣鲜甜,甘香无比,这怎么能是腐物变化成的呢?
他再次吃了一片火腿,顿觉甘香的油脂浸润了心田,他尝尝这个,吃吃那个,当真是件件真品,绝无虚假呀,可不知不觉间竟也吃了个沟满壕平,展挣不得了,直过了许久才透过一口气儿来。
那父子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吃喝,未说只言片语,直到他们将一桌子饭菜吃个罄尽,这才由那名年轻女子打着一盏白纸灯笼,引领他们去了下处。
待他们走出了厅堂,麻三儿不禁放眼四望,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原来这所厅堂背后乃是一个无比广大的所在,房舍无算,鳞次栉比,间间精巧非凡,端的是“世间难见诸般景,倒是天上有人惊”啊!
只有那成瘸子贪杯无度,此时已喝得酩酊大醉,被麻三儿搀扶着还一个劲儿地往下滑。
麻三儿不由得心里叫苦啊,想此处必是那妖鬼的巢穴了,可巧儿成瘸子又烂醉如泥,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那名女子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木楼之前。
楼上雕梁画栋,起脊飞檐,做工甚是精巧,窗中自有烛光闪动,却是寂无人声。
那女子先打开了楼门,用极细小的声音说:
“此是小女子的绣楼,二位客官但住无妨。倘或有什么所需,可凭楼高喊,我自会来的。”
言罢她便款动金莲,就要离去,麻三儿连忙伸手阻拦道: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来。我们又岂能占了你的绣楼,倘若有一间柴房,两捆稻草也就够了,何需如此的大费周张。”
那女子听罢,却莞尔一笑道:
“客官不必拘礼,我家公公最是乐善好施的。你们且住了无妨,我自去了。”
说完径自飘然而去,无论麻三儿如何呼唤,却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