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素娥美目流转,似是心事重重,“苏公子来此何干,是朋友还是敌人?”
“你我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只不过苏某看不惯有人乘人之危罢了.”苏有雪一眼便能看出嫦素娥有伤在身,握着鸿羽的手愈发紧了起来,“这个闲事,苏某管定了,在琉璃馆中苏某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您的傲骨风姿让晚生过目难忘,但在乱军中前辈也许并未注意到苏某.”
“莫要胡言乱语,本宫哪里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你教本宫如何信你?”嫦素娥眉眼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韵.
“苏某言出必行,今夜谁也别想伤了仙子.”苏有雪那略带忧郁的气息感染到了嫦素娥,嫦素娥向后退了几步,刻意与苏有雪保持着距离,“好,本宫便信你一回,望公子莫要食言.”
“这美人儿身边就是不缺男子,真是羡煞我也!”筏鬼客眯缝着眼睛,显得诡谲而神秘,“姑娘身边尽是些俊朗男子,还念个哪门子经?”
“把你的狗嘴闭上,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你已中了千面郎君合纵分溃之计,还在这里浑然不觉,真是可笑!”嫦素娥缓缓说道,“盐帮曾是诸天教的手下败将,孤岚峰一役,千面郎君筋骨寸断,盐帮几乎销匿于江湖.但乔逸轩没有一蹶不振,他吞并各方山寨,就是要扩充势力,以便与梁军抗衡.玄鹰寨首当其冲与盐帮合并,寨主一夕间死于非命,若是捣磨寨无视前车之鉴,必会步了玄鹰寨的后尘,老人家,你的死期不远了!”
筏鬼客听得目瞪口呆,惊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老夫是捣磨寨的人?”嫦素娥从腰间掏出汉玉九龙佩,“月宫仙子”四个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令筏鬼
客浑身一震,他颤着声音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诸天教的月宫仙子,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嫦素娥看着数以万计的虫童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好似黄河的浓疮一般,她摇了摇头,脸上全无惧色,“别说是你,就算是捣磨寨寨主周兴亲至,也要给本宫三分脸面,区区虫童能奈我何?”
筏鬼客万万没有想到能在此处遇到诸天护法,他吓得面如土灰,拱手道:“仙子的威名老夫如雷贯耳,只求仙子网开一面,饶了老夫和孩儿们的性命.”
苏有雪高喝道:“周兴空有旷世之才,却是误入歧途,你们一心钻研杀人机括,大发乱世横财,简直没有人性,苏某今日便是要替天行道,取了你的首级!”
筏鬼客满头白发仿佛秋日的第一缕霜,衬托得一张老脸愈发鬼厉起来,他直直地望着鸿羽剑刃,神色略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鸿羽果然尚在人间,只是可惜了可惜了这把绝世之剑.”
“可惜什么?”小陌竟是来了兴致,坏笑道,“老头快说,别卖关子,免得小白脸夜不能寐.”
“可惜鸿羽已死,死剑便无法认主,它注定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鸿羽乃苏某的家传之物,从未听过有认主的说法,你又何必危言耸听?”苏有雪食中二指抚过鸿羽剑刃,缓缓说道,“铁刃无心,岂有生死之别?”
筏鬼客连连摇首,大笑道:“鸿羽青冥历经千载,早已生有剑中之灵,只有解开古剑封印才可唤醒沉睡中的剑魂,反观公子手中的剑,与茅草没有什么不同,实在是暴殄天物.”
苏有雪将信将疑,他觉得筏鬼客话中玄机颇深,立时谦卑了许多,“敢问老者,苏某要如何解开鸿羽封印?”
“只有鸿羽认了主,封印才可自行化解,但你首先要找到剑中之心,这就是鸿羽青冥盛极一时,却无人争抢的缘由,世间也只有青鸿二剑视主而仆,你要知道,有心之刃才配称为剑,否则在老夫眼中皆是凡铁,无非夺命之器.”筏鬼客现出了狰狞的神色,嘴唇随着粗重的喘息略微颤抖起来,“若是古剑无心,必会汲取持剑者的精魂,你握着剑的手已呈现暗红色,哼哼小公子注定命不久长了!”
苏有雪剑眉紧蹙,回想自己确实有头痛的隐疾,难道真的是鸿羽汲取精魂的原因?他不敢相信筏鬼客骇人听闻的言论,只是默默望着鸿羽细如柳叶的剑刃,不解道:“什么才是剑中之心,谁又是鸿羽真正的主人?”
“剑心如魂,须得以人命祭之,此剑乃不祥之物,其主必是不祥之人!”筏鬼客一字一顿说道.“苏公子莫要听他胡言,此人还要渡本宫过河,姑且饶他一命.”嫦素娥怕筏鬼客发现自己的伤势,所以急着过河,于是瞪了筏鬼客一眼,嗔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驱散虫童,若是伤到了陌儿,本宫拿你是问!”
面对月宫仙子凌人的气势,筏鬼客即便是打断了门牙仍是要往肚子里咽,他连忙将铜球提出水面,俯身将皮筏上的尸骸尽数抛入水中.
尸体僵愣愣地向着虫童密集处荡去,虫童仿佛发现了极为美味的猎物,纷纷跳落皮筏,入水后的鳞片逐渐由血红转为暗黄.数以万计的虫童开始争抢起来,无数
暗影汇于一处,在筏底形成了巨大的涡流,腐尸瞬间被利爪拖入河底,其场面极为壮观.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片片猩红浮了上来,冒出的斗大血泡随着东去之水滚滚泄去,仿佛整条黄河都跟着沸腾了一般.
筏鬼客载着三人来到对岸,神色间毕恭毕敬,临走时仍是不忘寒暄数句,长竿插入了河岸的淤泥,筏鬼客轻轻一推,皮筏便已漂出了数丈的距离.
细雨唤苏了万物,使得血色更浓、暗夜更深,黄河依旧奔腾如昔,浑浊的河水腾转急旋,不知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