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乾符年间,各地连发旱灾水灾,且自唐懿宗以来“用兵不息,赋敛愈急”,早已经是民不聊生。
朝廷虽有拨款救济但雁过拔毛,经这些贪官污吏一层层下来,真正到百姓手里的救济往往少得可怜,何况各州县为了保全名声,往往不上报灾情,致使“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所在蜂起。”
平民百姓为了活命,不少落草为寇,也有不少有志之士,揭竿而起,起义造反。武林中人行侠仗义,打家劫舍者均有,但往往都跟官府过意不去,见有人起兵造反,各地豪杰纷纷响应,定于八月初八于泰山操办武林大会,选出一位武林盟主统率群雄。陈萧然壮志凌云便是奔着这武林盟主之位去的。
这日陈萧然和陆若云俩人进入河南道(今山东)地界,陈萧然驱车疾行到一镇上。
俩人一起坐在马车外,同时放眼四顾,只见道路两旁都是灾民,各家房屋却是门窗紧闭似是无人一般,就连客店也闭门谢客,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路边有一对母女,那小孩不过五六岁,瘦骨嶙峋,耷拉着脑袋,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那妇人眼眶深陷,面无血色,俩人显是多日未曾进食了。陆云龙见了于心不忍,而俩人身上的干粮又早已吃完,便施舍给那妇人些许银两,那对母女不住道谢。
谁知陆云龙这一举动给旁人瞧在了眼里,不多时便有数十人围上马车央求陆云龙施舍。
古人外出云游向来是轻装简行,陆云龙虽带了不少银两却也不够这么多人分了,只得令陈萧然驾车冲出人群避开这些灾民,眼见灾民仍穷追不舍,陆若云心中有愧便侧过头不看。
陈萧然虽有侠义心肠,但此时寄人篱下也不便出言反对,何况他自己身上的银两早已经花得干干净净,心中安慰自己道:“孟子也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我此时自然是穷困潦倒了,对他们视而不见倒也不能怪我。嗯,是了,待他日我名满天下必定率领群雄来救助他们。”
陈萧然的母亲本是大家闺秀,在深闺之时便好读书识字,陈萧然的父亲无暇教他练武时,他母亲便教他认字读书,故而孔孟之道他也多少也懂些,此刻以孟子的话安慰自己倒也不觉心中有愧。
陈萧然见众人离得远了便勒马缓行。此刻马车仍行驶在小镇里路上,故而时不时便有灾民出现,而不远处却有座府邸,从内传来阵阵丝竹声。陆云龙见了,忍不住叹道:“虽沾巾覆形,不及贵门犬。”
陈萧然不知这是同代人于濆作的诗,便不答话,见路旁有一老者,便上前问道:“老丈,你可知前面那座府邸是谁家?”
老者答道:“诶,那是本地的周大财主,全镇就他家有米有肉,你们如要借宿就只能去他家了,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善茬,要价比咱们这原本的客店高多了。”
陈萧然疑道:“既然他家有粮食,镇子里又有这么多灾民,他怎么也不接济一番?”
老者干笑一声道:“这些商贾唯利是图,为了发财可以六亲不认,何况是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这些年天灾不断,粮食颗粒无收,他却囤积居奇,害得大家根本买不起粮食,有些人熬不住了便吃树皮充饥,吃观音土的也是有的,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将亲儿子煮了吃了。”
陆云龙听了,“啊”一声叫了出来,又想起方才那对母女,一阵毛骨悚然。陈萧然见她面有惊恐之色,伸手想拍她肩膀,陆云龙脸上一红,侧身避过。
陈萧然接着道:“咱们人多势众,实在不行就抢他些粮食,量官府也不敢说什么。”
老者道:“这位相公怕是涉世未深吧,现在官商勾结,他敢坐地起价也是因为背后有官府撑腰,要是我们真去抢他的粮食只怕被官府找到借口把咱们都抓了去,何况他府里雇了不少武师,咱们平民百姓哪里是对手?”说道这儿又不住感叹。
陈萧然沉吟片刻说道:“多谢老丈相告,你且在这待着,我保证明日那周财主必定救济众人。”
那老者哪知陈萧然身怀武艺,只道他是随口一说,干笑一声,拱手道:“那可多谢了。”
陈萧然寻了个僻静之所,将马车安置好了又对陆云龙说道:“我去忙些事,你在这等我。”也不等陆云龙回话便运功提气奔向周宅。
陈萧然刚奔驰十数丈便察蓦地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也不回头,提气狂奔,冲了百余丈身后那人仍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
陈萧然甩开他不掉,便陡然住足,转身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那人竟是陆云龙。
陆云龙道:“我……我担心你,所以……所以跟来看看。”
陈萧然讥笑道:“看不出来,兄弟你武功不弱啊。”
陆云龙低头轻声道:“我爹也是武林人士,从小要我习武,只是我不喜与人争斗,只学了些轻身功夫,这样一来别人若来欺辱我,大不了避而远之。陈大哥……我,我不是有意隐瞒……”
陈萧然伸手示意要她打住,道:“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出来行走江湖的哪个没有秘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心中却道:“反正你说了我也不信。”
陆云龙见陈萧然并不责怪自己,又惊又喜,道:“那我和你同去。”俩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陆云龙已知陈萧然的为人,刚才又见他与那老者谈论,自然知道陈萧然要前往周府。
陈萧然思忖片刻,点头答应。
俩人一路奔向周府,陈萧然见陆云龙轻功颇好,知她内力自是不弱,只是她似乎对外家功夫一窍不通。
陈萧然忖道:“真是可惜这一身内力,轻功再好临敌之际也只能逃命而已。嗯,婉儿内力多半不及她,只是动起手来她决计不是婉儿的对手。”
俩人行至周府,见那围墙足有丈许高,心中均想:“这种地方竟修起这么高的围墙,想是那姓周的恶贯满盈,怕有一日众人来袭,才建了这般高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