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真的是一场梦境么？

又或者，一切都只是她的谎言？

他迫不及待想要确认，却看见师兄一脸阴翳的跟随着前来宣召的太监往外走去。

他来不及想许多，急忙收拾东西跟上。

果然是她。

楚贵人也好，小夏神医也好，明珠贵妃也好。

都是她一个人。

暗夜堂的人，视她为主。

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都说阁主是旭日阁几十年才出现的奇才，行踪诡秘难以捉摸。

如今看来，她才是这世间最难以捉摸之人。

他看不透她的想法。

她苦笑着说：“我所愿的事情，注定无法在这个世界实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她本向往自由，究竟是怎样的苦衷让她投靠暗夜堂？

方子玉鼓起毕生勇气，开口问道：“我愿意放下宫中一切，带你离开，你可愿意跟我走？”

他看出了她有一瞬的惊讶。

那是一瞬间毫无防备展露真心的她。

可下一秒，她就戴上厚厚的伪装，笑着将安神药倒入了盆栽。

他不是那个可以让她始终卸下伪装之人。

可他能确定，至少在刚才那个瞬间，她有过心动。

他为此心痛，却无计可施。

世间最大的无奈，莫过于此。

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庄周的一个噩梦。

在庄周另外的梦中，会有漂亮的蝴蝶，在自由自在的飞。

另外的梦中，会有天真无邪的小徒弟，和他一起游历世间，悬壶济世，白头到老。

那该有多好。

再后来，宫中发生的事情越发诡谲。

死去七年的暗夜堂细作复活，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

她变成了万众瞩目的明贵妃，一时之间就连皇后的气势也被压倒。

人人都说，凤凰转世的神女将成为国母，成为大夏的女主人。

他知道，那就是她，且她志不在此。

梦中那些事情越发清晰。

这世界仿佛是个无尽的轮回。

或许，他们这些人，才是她梦中的那只蝴蝶。

或许，连蝴蝶都算不上，只是蜉蝣。

他与她见了最后一面。

她劝自己收手。

方子玉心中苦笑。

他的心被采走的那一刻，早就失去了出手的资格啊，又何谈收手呢。

他眼睁睁看着侍卫将自己抓入天牢。

这似乎与他当时自以为是对她的保护如出一辙。

天牢哪里是那么好进的。

进入天牢的第二天，看着不请自来出现在牢门前的明月楼众人，方子玉摸出自己贴身藏着的药丸，迎着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坦然服下。

“真想知道，庄周醒来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

“大人，您为何要在这里种金钱草啊？”配药的小太监好奇又忐忑的问道。

方子玉的心跳猛然加快。

他默不作声。

按照记忆之中，他去了土地庙。

等了一日一夜，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别的身影。

匆匆忙忙入宫，看到御花园那一簇绿油油的金钱草后，方子玉忽然怪笑出声，吓了旁边跟随的小太监一跳。

“庄周，哈哈哈哈，庄周，原来如此...”

“大、大人？！”看到从来温和持重的方太医如同失心疯一般的举止，小太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方子玉毫不犹豫，掏出一粒黑色药丸一口吞下。

一道白光闪过。

“数据异常。”

楚忆看着监控面板上红色的警告，眉头皱起，亲自进入游戏。

“怎么会是你？”

‘楚忆’有些意外的看着出现在空间之中的方子玉。

“她在这里么？所以，庄周梦蝶是真的？”方子玉同样意外这个人的凭空出现。

‘楚忆’皱着眉头调出了所有的数据，方子玉的数据中，竟然有大量与苏小桃互动留下的残留数据。

理论上每一次循环后，数据都会清空。

包括这些NPC们的记忆。

这个NPC的记忆，却不知为何被残留了一部分。

“这女人真是个麻烦，闹出来的乱子不小。”‘楚忆’摇摇头，正要动手删除。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休想洗去我的记忆，是你们在逼迫她是不是！是你们把她带走了是不是！”

方子玉只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被窥探，猛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竟然是个...真正诞生自我意识的NPC？！”‘楚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之前那个皇后NPC，看似是诞生了自我意识，实际上却只是他本人世界意识的投射。

眼前这个，没有受到过任何关注，才算是真正野生野长发展出自我意识的NPC。

‘楚忆’倒是有些舍不得轻易将他格式化了。

“你既然能够来到这里，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楚忆’开口说道：“但是来到这里也意味着，今后你会死。你将永远丧失记忆。所以在此之前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说吧，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方子玉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面露怀疑之色。

‘楚忆’看懂了他的怀疑，随手一招，风云变幻。

在古人眼中，这便是呼风唤雨的大能。

方子玉为之震撼，开口问道：“你认识庄周吗？”

‘楚忆’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此人到底想说什么。

“有个人给我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可否带我去此人的故乡？”

‘楚忆’大概明白了，此人多半是被苏小桃忽悠的，问道：“你是想见苏小桃？”

方子玉笑了：“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名。”

苏小桃。

苏小桃。

他记住了。

“是，我想见苏小桃。”方子玉说道。

‘楚忆’眉头微皱：“这倒是有些难度。”

为了确保万全，不会再有方子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游戏彻底发行之前，楚忆是不可能让苏小桃再进入这个游戏的。

再说了，苏小桃本人估计也不会再愿意主动与这个游戏有任何的交集。

那么，就只有一种办法了。

“你办不到吗？”方子玉看着‘楚忆’。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只有片刻时间，苏小桃见不到你，也不知道你来看她的事，你最多只能看看她，就会彻底从世上消失。这样一来你也愿意？”

“我愿意。”方子玉坚定说道。

一款震惊业内人士的VR游戏《宫》横空出世。

游戏发布会上，人声鼎沸。

楚忆难得换上一身精致西装，介绍着这款游戏。

“《宫》除了丰富的玩法之外，与NPC之间的互动也充满了探索性，所有的npc都由AI智能模式搭建，在游戏中拥有自己真正的生老病死和喜怒哀乐。玩家在游戏中的自由度极高，甚至可以和NPC谈恋爱。下面我们有请《深宫》中的着名演员苏小桃上台来进行实机演示。”

苏小桃一脸‘惊喜’的被主持人请上台，楚忆在上台之前就与她说过请她帮忙的事，看在丰厚代言费的份上，她答应了。

苏小桃戴上了VR眼镜。

土地庙旁，她见到了那棵挂满了红绳的许愿树，场景与她曾千百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真是久违了。

方子玉缓缓从树后走出，轻声道：“姑娘。”

大概是对游戏里的人物设定有了一些微调，方子玉这一次的出场和之前不同，但苏小桃依旧感受到了熟悉。

“这位公子，有礼了。”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那真是有缘啊。”

“只可惜那位故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真是可惜。”苏小桃发自内心的叹息。

“我只希望，她在那个世界也能过得很好，愿她自由安乐，平凡一生。”

苏小桃一怔，似乎记起了一些久远的往事。

方子玉在游戏里的人设好像变成了一个失去挚爱的人了。

这楚忆也太不做人，自己追不上林倾颜了，就让方子玉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失去挚爱，人设这么一改，就显得更可怜了。

这可是她游戏里难得比较喜欢的人物啊。只可惜现实中没有方子玉这样的好男人。

苏小桃叹息一声：“想来公子挂念之人若是知道，也会希望公子平安喜乐，幸福圆满的。”

方子玉认真看向苏小桃：“你果真这样想？”

“果真啊。公子定会拥有自己的幸福。”

方子玉深深看着苏小桃，眼眶微红。

苏小桃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这一次她对方子玉什么都没做，依然感觉到了良心痛。

或许是之前辜负人家太多次带来的后遗症吧。

苏小桃心中叹息一声，主动上前，给了方子玉一个拥抱。

“公子，不必囿于过去的伤感之事，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

“后会有期。”苏小桃笑着摆摆手。

方子玉定定看着苏小桃，也学着她摆手，笑着说道：“后会有期。”

摘掉VR眼镜后，苏小桃长舒了一口气，一脸惊喜的对众人说道：“哇，游戏里的场景很逼真啊，连我都被游戏里的人物感动了！可见这个游戏是真的很好玩！”

台下掌声雷动。

这一次的游戏发布会空前成功。

——

6000多字，真的超长一章了。（四舍五入等于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