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点意外倒不足以动摇神色,他干练而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正琢磨着还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又听上首的声音再次响起,“怀苍,为师听说了些弟子间的流言。”
青年一怔,抬首望去,只见主座上的人不像往日那样清冷端坐着,抵在扶手上的手托着脸颊,是一个很明显的相对懒散的姿势,她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冷淡,唇角似乎好心情地挂了抹笑。
“他们说为师遭此一难,性情大变,怀苍啊,你怎么看?”
倘如是别人,听了这些流言就得赶紧藏起自己的马脚,生怕再露出更多破绽。
但换成燕璟华,她不但没因为这些话畏手畏脚,还要把人抓过来一起品鉴。
耳目灵通的大师兄当然会知道这些弟子间流传的流言,或者说这些弟子敢于明目张胆地议论一位大修士的私事,还得有几分怀苍在暗中放纵的功劳。
怀苍也起了暗暗试探的心思啊。
她换个姿势,身体微微倾斜,垂眸对上下首之人的眼,仿佛真的很感兴趣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位位高权重、深得信赖的首徒其实只是阴差阳错、好运地拜在了燕璟华名下,本身并不是顶尖的天才人物,天赋甚至比不过下面的师弟师妹。
但是三百年来,他云涯峰首徒、若光仙子得意弟子的名号从来没有动摇。
这位首徒毫无疑问地是众弟子的领头羊,燕璟华很难不好奇他回答,
怀苍的外表其实不太像云阁弟子惯来的武斗派打扮,反倒有点像是文雅书生,或者是走阵法符箓那一条路子的修士。
但他哪怕混在锋芒毕露的弟子间也丝毫不会显得弱气,此时也没有太多的惊慌。
那双温柔的眼睛安静地看过来,语气也是一贯的不急不徐。
甚至在这种不怀好意的问题面前,仍然尝试把主动权拿到手中进行一个反问,“您还是救弟子回来,于弟子有养育教诲之恩的那个师尊吗?”
见燕璟华点头,他温和地笑起来,“那弟子自然会长久侍奉师尊左右。”
【嘿别说,这孩子有点像朕那英年早逝的皇太女啊。】
正分心在识海里和小鬼唠嗑的燕璟华突然出声。
这位被背刺的陛下每痛骂新君一次,就要提起那个亲手培养、文武双全但英年早逝的皇太女,小鬼可以说是仰慕已久——究竟什么水准才能让这位陛下念念不忘啊!
它迟疑片刻,【可是您不是说那位颇有古时君子之风吗?这个大徒弟,怎么也不算不上真君子啊....】
哪怕小鬼不懂人族的弯弯绕绕,被提点着也看出来眼前的是个白切黑的芝麻汤圆了。
对于它的质疑,燕璟华嗤之以鼻。
当皇帝又不是做圣人,哪怕是再仁慈的君王,心里都得有自己的城府和算计。
至于怀苍嘛,她突然起了兴趣,似乎再培养一个副手也非常不错啊。
高座上那人漫不经心的神情慢慢地收敛起来,她坐直起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怀苍,蓦地招手。
“你上前来。“她说。
青年乖顺地在座前俯身下来,白皙的手搭在了他因顺从而微低的肩上,冰凉的指间无意落在脆弱的颈侧,被触碰到的皮肤极轻地瑟缩了一下。
燕璟华故作忧虑,“怀苍啊,可师尊如今要奔赴西洲,恐怕千载都再难返回宗门了。”
对于资质普通的弟子而言,西洲和荒芜的沙漠无异,留守天逍宗,或许还勉强赶赶仙门弟子的平均修炼速度。
“弟子自然追随师尊,侍奉师尊左右。”怀苍依旧毫不犹豫,语气笃定。
心脉跳动的速度不急不徐,仿佛也在印证着这位首徒的真诚。
没有丝毫慌乱,燕璟华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满意。
她俯身微垂着眸,目光定定地落在青年脸上,突然笑了,勾住那缕滑落到胸口的发丝替他别回耳后,拍了拍得意弟子的肩,“乖徒儿,把去西洲的事情传达下去吧,是该开始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