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刚到之时,还装作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兀自狡辩他只是觉得不合理,才多说几句,并没有要挑唆他们争吵打架的意思。
陈韶懒得拆解他的谎话,冷着声,径直说道:“周松已经砍了头,你是想去同他做伴?”
她不知道周方是不是认识周松,但在暴乱中,他既是做主导的那一个人,想来不认识周松,也必定听过,就算没有听过也没有关系,他别的话听不懂,总能听懂砍头二字。
周方白了脸,好半晌,才坚持说道:“我知道大人是在吓唬,我没有做过的事,大人就是再吓唬,我也没有做过。”
“行吧,”陈韶冷然道,“既然你没有做过……来人,将他拖下去打十板子再拖上来!”
都不用羽林卫,李天流先上前一步,将他一脚踢翻在地后,命令道:“去给我找根棍子过来。”
他身旁的羽林卫飞快到墙角,拆了一把锄头把拿回来递给他。李天流拿着锄头把,试了一下手感后,照着他的屁股就一棍子打了下去。周方痛嚎一声,不待第二棍落下,便大叫道:“我说,我说……”
周家人原本还想上前来阻拦,一看他的模样,又全都被吓得退了回去。
李天流并没有给周方反悔的机会,一棍接着一棍,十棍子打完,周方已经痛晕过去。
将锄头把扔到一边,李天流冷声道:“去打盆冷水过来。”
一盆冷水泼下去,周方立刻清醒过来,痛呼声还未出口,对上李天流冷肃的目光,赶紧惨叫道:“不要打了,我说,我说,是林掌柜和祁掌柜,那些话都是他们让我说的,你们要打就去打他们,不关我的事……”
陈韶扫一眼他,又扫一眼周家人后,有意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让你说那些话?”
似被一下子点住死穴,周方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你说的能抱养一个孩子的办法?”周方的家人中,一个妇人忍不住质问。
周方涨红着脸,慌张道:“你闭嘴!”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了你的脸面,我已经闭了快十年的嘴,我闭够了!”妇人猛然站起来指着他,看向周方的爹娘,在他愤怒的叫嚣声中,冷声说道,“你们整日骂我是不下蛋的老母鸡,你们有没有想过,不是我不下蛋,而是你们的好儿子没有种!”
“你少在外人跟前胡说八道!”周方的爹迅速爬起来,狠狠扇了她一耳光,“花了那么多的粮食娶你,却连个蛋都不会下,还想给我老周家泼脏水,看我不打死你!”
妇人被打了一个踉跄后,听着周方爹娘的咒骂,不由大哭着叫道:“他有没有种,你们打我做什么,有本事去问他,问他敢不敢休了我!”
周方的爹又上前踹了她两脚,周方的娘则大声叫道:“儿呀,给她写休书,现在就写,有大人做证,不怕她反悔!”
“好,你写,谁不写谁是孙子!”妇人被周方的娘激出反抗之心,抱住周方的爹踢过来的脚,将他一把推倒后,又迅速爬起来,横眉怒目地看向周方。
“你,你别逼我,”周方避着妇人的视线,色厉内荏道,“我要真休了你,你以为还有人会要你!”
“有没有人要我,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妇人发狠道。
“怎么与我无关了,”周方无理道,“你好歹跟我一个被窝睡了那么多年,你要过得不好,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妇人冷笑:“说来说去,不就是怕休了我,再娶一个还是无法下蛋,你没种的事就瞒不了人了吗?”
眼见他们吵得差不多了,陈韶不动声色地朝蝉衣使了个眼色。
蝉衣三两步走到周方跟前,冷喝一声‘闭嘴’后,强行拉过他的胳膊,把起了他的脉。片刻后,扔开他的手道:“不用争了,经脉堵塞,就是你不能生!不过情况不算严重,扎上几针,再调养个三五月也就成了。”
“真的能治好?”周方脱口问道。
蝉衣哼道:“不过就是个简单的经脉堵塞,有什么治不好的?”
“求神医救我!”周方忍痛爬起来,跪地上朝她砰砰磕头。
周方的爹娘见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几步过来,跟周方跪到一处,也磕头恳求道:“神医仁慈,求神医救一救我儿!”
妇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是他的问题!”
周方的爹娘不理她,一个劲地恳求着蝉衣。蝉衣不为所动道:“想让我救他也不是不可以,先老老实实地交待清楚再说!”
“我交代,我交代,”周方的爹快速说道,“我知道林掌柜和祁掌柜的老巢,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们!”
“什么意思?”蝉衣立刻追问。
周方的爹理所当然道:“他们答应事成之后,给我儿抱养一个小子,再另给三十两银子。商人最是狡猾奸诈,谁知道他们事成之后会不会抵赖,我总要盯着他们一些才行吧?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今日一早,这边闹起来后,他们两家就收拾好家伙什躲起来了。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经过我大半日的跟踪,总算是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李天流上前,“带路!”
“带路可以,不过你们要……”
羽林卫便唰一下抽出长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不想死,就赶紧带路!”
周方的爹往旁挪两步,见长剑不依不饶,吓得赶紧说道:“他们躲在城南石牌楼七弯巷第十二、十三间屋内!”
羽林卫冷声道:“带路!”
周方的爹赶紧站起来,“带路,带路,我这就带路。”
“既然是在郡城,你就跟着走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陈韶朝李天流吩咐。
明了石牌楼七弯巷地形复杂,放任旁人过去,她不放心,李天流也没有推迟,让羽林卫骑马带着周方的爹后,又安排一方,才快马离去。
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韶稍稍琢磨了一下目前查到的线索:野葛案是由周松一手操办,虽然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主谋是谁,但从周方先前的反应来看,也是林掌柜和祁掌柜无疑。冉元飞还没有归案,从周方、邓丁的交代推算,同样是林掌柜和祁掌柜没跑。周方的爹思孙心切,暗中盯梢林掌柜与祁掌柜,意外得知了他们的藏身之处,这也是目前最关键的线索。
目前要预防的就是林掌柜和祁掌柜再次转移藏身之处。
如果他们再次转移……
“备马,立刻去清西镇!”陈韶吩咐。
她得去清西镇林掌柜和祁掌柜的铺子或家里看一看才行,既然邓丁认识他们两个,那就证明他们在清西镇开铺子已经有不短的时日。即便他们这次转移早有准备,也不可能抹除全部痕迹!
蝉衣提醒:“去朱家湾请人的羽林卫回来了。”
“让他们先等着,先去清西镇!”陈韶命令。
留守的羽林卫快速将马牵来,陈韶翻身上马,看向还傻站在一边的周方妇人,吩咐蝉衣:“带上她,立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