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走吧。”皇帝站起来,背着手走在前面。
夜风吹起皇帝鬓边的白发。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朕老了啊。”
“陛下正当壮年。”殷知海拱手。
皇帝没回头,缓缓往前走,“父皇把江山交到朕手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那时晋王年幼,日日跟在朕身边,问父皇去了何处。”
“晋王在朕眼中,如子如弟。”
说到这里,皇帝话题一转。
“十八年前,京中出了一件大事,你可还记得?”
皇帝转身看向殷知海。
殷知海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低语,“臣不知陛下讲的是哪件大事?”
“十八年前的雪夜,有叛军攻入皇城。”皇帝紧紧盯着殷知海,“晋王世子被叛军掳走,就此消失。”
“奋勇伯为保卫皇城,连同奋勇伯在内,许家共战死五个人。”
“朕深夜唤你入宫,便是让你查清十八年前的往事!找到藏在暗处的歹徒。”
皇帝从袖中取出一个令牌:“先从察事处查起。”
殷知海伸出颤抖的手指,将令牌接到手中。
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仿佛要跳出来。
他有点绝望的抬头看了看皇帝。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角笑意淡淡。
从宫里出来时,殷知海被门槛绊了一脚。
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天他和赵阁老说过的话。
“门槛这一关,不太好过。”
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皇帝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了?
殷知海转过头,朝着东宫方向看了看。
所以,皇帝已经确定了陆伯舟的身份?
这一查。
他就要与太子为敌了。
他得拼着命的把陆伯舟送回宫里。
皇帝只给他留了一条陆伯舟的路。
殷知海将令牌放到袖中,朝皇城外走去。
皇帝站在高高屋庑下,静静地看着殷知海的背影。
直到殷知海的身影消失于朱红大门处,皇帝才转过身,看着大殿。
眼前却燃起一场烧了十八年的熊熊大火。
宫女内侍倒在大火中,身下的鲜血汇聚成河。
皇后在火中大声呼喊。
晋王冲进火海救人……
皇帝闭了闭眼,眼前的大火就此消失。
面前这座十七年前修建的大殿依旧金碧辉煌。
他袍袖一转,朝着书房走去。
身后的灯,一盏盏熄灭。
却亮了天上的圆月。
圆月钻入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皇帝坐在书房中,拿起奏折。
皇后步入书房,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粥:“陛下,喝碗七宝素粥吧。”
“梓童来了。”皇帝放下奏折,笑着从皇后手里接过粥吹了几口,“太子睡了吗?”
“太子今日一直在咳,方才好不容易睡着了。”皇后看着皇帝的鬓角,白发已渐漫延。
她垂下眼睑:“明天八月十五,有小朝会,陛下早些歇息吧。”
皇帝手中的勺子在碗边轻轻磕了一下,“嗯。”
目光掠过碗,落到皇后的裙边。
皇后裙边垂着一个拨浪鼓。
拨浪鼓颜色陈旧,鼓皮裂开。
鼓上垂着的线已变成了黑色,想是皇后天天把玩的缘故。
皇帝冲着皇后一笑:“天晚了,梓童去睡吧。”
眼见皇后出去,皇帝把碗放到桌边,左手支着额头。
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