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邓尧的标准,能在瀑布下坚持两炷香才算勉强合格,只不过已经一连下去了二十余人,能坚持两炷香的不过两三人而已。所有没有坚持下来的学生光着上身站成一队,可怜巴巴地低着头,不敢看邓尧。
话说回来,教习今天的脾气也忒大了些。
邓尧脸色愈发难看,冷漠说道:“继续。”
这次下水的五人,秦越甲和楚逢柯同样在内。
楚逢柯褪去外衣,露出一身匀称矫健的身材,而秦越甲则默默脱下衣衫,瘦弱甚至有些嶙峋的身体和楚逢柯形成了鲜明对比。
五人进入到瀑布中。楚逢柯神情轻松,他是在顾恪简口中能与杜春蝉平分秋色之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压力,而其他四人则不同,咬紧牙关运足真气顶着急流冲刷,其中以秦越甲面色最为痛苦,别人看神情还能站直坚持,而他的膝盖已经有些弯曲,唯有那根消瘦的脊梁,还在痛苦地颤抖着,矗立着。
“哎,秦越甲还是这样子……”
“没办法啊,他跟楚逢柯不一样,只开了两脉,甚至比我们还要少。”
听着身边学生的低声议论,宋乾忽然有些明白秦越甲为何看楚逢柯有些不顺眼了……
假如你身边有个长得帅,身材好的同学,每天在你拼命听课学习的同时无所事事地翻着小黄书解闷,却偏偏每次考试都考第一,你能不气?
这他妈的就是不给芸芸众生留活路啊!
换做宋乾,肯定是想打死那位仁兄的。
先是有一人终于不堪重负跌倒,紧接着便像传染了一般,又有两人体力真气尽皆枯竭倒下,只剩楚逢柯和秦越甲。
秦越甲满脸都是咬牙死撑的倔强神情,两条腿已经开始剧烈地打颤,宋乾能看出来他的真气其实早已枯竭,只是单凭着一股劲儿强撑而已,不管怎么说,毅力确实值得称道。只不过他依旧还是没能坚持到两炷香的时间,在最后一刻倒入水中。
别人只是跌倒,尚有知觉,他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倒是楚逢柯让宋乾小小惊讶了一番,他也不管有没有到两炷香的时间,直接把秦越甲扛在肩上,冲出了瀑布。楚逢柯虽然只有十六岁的年纪,但身量已是昂藏七尺,秦越甲至少比他矮了一头,这扛在肩上还真没什么违和感。
邓尧略微检查了下秦越甲,确定无碍后便命人带他回住处休息,然后依旧冷酷地继续。
宋乾不像别人一样心有抵触,作为最后一个顶着瀑布默运听脉法之人,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体内真气流窜,将冲刷至皮肤的力道卸开,宋乾似乎还能听到或舒缓或急促的金铁之声——这就是大脉的声音。他闭上眼睛,通过这些交杂在一起的脉音,转瞬间已经在脑海中补出一副十二道大脉的真气流势图。
九道大脉中真气或流水潺潺,或奔腾飞泻,其中以申脉情况最为激烈,那是因为三千根化形真气无时无刻不在与大脉相互碰撞。
至于最后的酉戌亥三脉因为没有打通,依旧还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宋乾本打算用三个月的时间来突破酉脉,毕竟像在谭府一样三天不眠不休修炼压根吃不消,何况他还要空出时间研习别的功法——如果有机会的话。有了听脉法,他有把握将时间缩短十天左右。
两炷香之后,宋乾按时从瀑布下走出。其实他完全可以坚持更久,但既然已经摸清了听脉法的根底,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宋乾对成为一个所谓优秀的学生毫无兴趣,他的目标永远只有功法!功法!功法!
宋乾擦干身子上来,走回队列,邓尧看着他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几乎所有学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在这里已经受了两个月的罪,多数人对听脉法却还是一头雾水……
是真的例行公事,还是想借机找麻烦?宋乾脑海中闪过这么一条想法,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金铁交鸣之音。”
“这是什么声音?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邓尧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原样。身为知著上境的他修行经验老道,看得出来宋乾并没有说谎,一番说辞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漠然挥了挥手,示意今天的操练到此结束。
所有学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离这处瀑布。奋武科四营教习中,邓尧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妖魔手段,五十名学生——不,四十九名学生,楚逢柯除外,都被他折磨得欲仙欲死,不少人都恨不得从甲字营“叛逃”到其他三营。
当然“叛逃”只不过是痴人说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荆山武院伙食确实不错,起码每顿必有荤腥,对于他们这些被操练地死去活来的甲字营学生而言,算是唯一的一点安慰。
邓尧背着手看着四散而逃的学生,听着“晚上有米糕和红烧肘子吃”一类的谈论,目露一丝失望之色,眼睛又在渐行渐远的宋乾身上定格片刻,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