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声喧嚣,拳影交错。
荆山武院中庭之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杜春蝉打出了这一拳。
“这宋乾怎么会突然闭上眼?他难道不知道若是被这一拳击中,哪怕是杜春蝉留手,他也得丢掉大半条命?”
“兴许是自知不是杜春蝉的对手,只能自暴自弃了吧。”
“就算三公子再怎么算无遗策,此时也无力回天了。”
水卷平冈,这是杜春蝉自修行以来最熟悉的拳式。从他拜入襄水派门下,被那个男人收入门中后,就不停地在钻研这一招。
这一招是绝大多数襄水派门人都要修习的拳式之一,不仅因为这是最基础的招式,更重要的是,这一招是窥视襄水派绝学真意的门槛。
未踏入见微前,修习武道的武者只能对自己周身真气有一个模糊的感应,而为了弥补这一缺陷,不知有多少武道大拿苦心钻研,期冀能另辟蹊径,为门中弟子开辟出一条修行坦途。襄水派祖师的办法便是用水卷平冈这一拳式调动真气,气从动生,让门人在滚滚流动的真气中把握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契机。
郭远悟到了大江涛涛以势摧之,杜春蝉则是悟到了水为不争是为争。他八道大脉中真气呼啸翻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大脉中运转。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拳,也是凝聚了杜春蝉多年修行感悟和信心的一拳!
宋乾浑身刺痛,他的心中刹那间生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这位襄水派的高第,已经对他生起了浓郁的杀机!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宋乾依旧无动于衷。
他闭眼,只是为了竭力埋葬掉内心纷扰的杂念和妄想,因为宋乾知道作为一个实战经验并不丰富的人来说,他自己的判断极有可能不是一个正确的判断,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帮助他。
这个人需要有极其冷静的头脑,极其敏锐的眼力,极其果决的决断,更需要宋乾在此时此刻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有这样的条件者,只有顾苏一人。
而顾苏现在正在桃花的搀扶下站在人群最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杜春蝉的动作,他的脚步,他的表情。
“杜春蝉看似飚烈悍勇,实则谨慎非常,所以在刚开始无论你看起来有多么不起眼,他也一定会小心试探,再三确定你没有实质的威胁后才会把底牌掀出。”
“与浸淫襄水派秘籍多年的杜春蝉不同,你所学不多,所以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只有一次。而这稍纵即逝的一次机会,就在他气势最恐怖,真气运行最肆意汪洋的时刻。”
“最强之时,也就是最弱之时。刚则易折,毫无余地的出手,意味着再无翻盘的底牌。”
“你已开九脉,真气雄浑较之杜春蝉更胜一筹,而这,就是你的机会。”
宋乾回想着顾苏在暖轿中所说的话,眼中只有一片黑暗,耳边只有越来越凝重的风。
而他的表情并没有看起来如此平静,而是愈发粗重地跳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把信任毫无保留的交托给出了三爷以外的人。
应该开口了吧?
怎么还没有开口?
桃花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她虽然不懂什么武道,但她在顾府长大,身边都是高来高去的武道高人,一点眼力界还是有的。杜春蝉再怎么宅心仁厚,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放水。
“公子!”
耳边似有滔滔江水声。
九道大脉中刹那间,数十道真气凝结如针,开始因为恐惧而震颤起来。
宋乾全身肌肉绷紧,苏三!顾苏!小娘们!你他娘的倒是赶紧说话!
终于一道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申。”
孙彦舟紧皱眉头,但是并没有说话。按照之前的约定,顾三公子有权利从旁指点。他以为对方会在杜春蝉和宋乾刚开始较量之时便会喋喋不休,却没想到对方一直保持着沉默,却在杜春蝉气势最盛之时开了口。
却只说了一个字。
“申。”
他不明白,但是宋乾明白。
这是华道子结脉术十二术式中宋乾最熟悉的那道,已经熟悉到不需要思考就能准确地做出这道术式。
这些天宋乾吃饭时在比划这一式,喝水时在比划这一式,睡觉前在比划这一式,在顾苏揉面时也在比划这一式。
这一式已经成为宋乾的本能。
结申式。
宋乾没有任何犹豫,在杜春蝉一拳击中他的那一刻,右手扭曲成古怪形状,狠狠按在了对方的申脉,此时体内所凝结的所有针形真气,纷纷贯入到对方的窍穴。
然后他的肋骨处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杜春蝉的一拳被结申式稍有干扰,偏移了本来的目标,狠狠击断了宋乾左肋下方的三根肋骨。
杜春蝉皱眉感应了下申脉一阵诡异的抽搐,却并不是特别在意,而是盯着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宋乾,露出一丝冷酷自信的笑意。
“你输了。”
他很清楚这一拳的恐怖,在打断对方肋骨的同时,他体内的磅礴真气会贯入对方体内,如大江冲刷,将对方大脉搅扰得一片狼藉。
宋乾低着头,猛烈地喘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