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见,又是昨日那人,羞窘参半,忙检查裙裾,只是湿了一些,并无什么失礼的,这才放下心来,答道:“夜里荷花闭合,待到明早荷花盛开时,露水浸了茶叶,这茶叶便有了荷香。”
少年还想说什么,远处有人唤她,她应了一声,略一颔首离去,颔首时,脸颊轻轻触着莲瓣,香腮粉似花腮。
回去路上,少年拐入金铺,在柜台上留下了一支荷花簪的样式。
之后,君若总能瞧见他,他就站在初见那一处,见她就笑,像个憨傻的毛头小子,哪里有才情绝艳的贵公子模样。
时间流逝,一晃,秋水畔的荷败了许多,荷叶萦波如翠盖,莲蓬高高低低,塘中雾重烟轻,正是采莲蓬的好时候。
君若惫懒,躲入荷塘深处,任船荡着,船上几朵晚荷,几个莲蓬,她躺在船上,唱着渔歌,不时剥几颗莲子,细细咀嚼着。
忽闻几声敲桨,有小舟破水而来,舟上之人正是那少年公子,船行得摇摇晃晃,应是被水藻牵住,少年公子瞧着落魄极了。
君若一手托腮,望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笑出了声。
少年更加窘迫,脸羞得夏末的莲色,船也晃得更厉害了,噗通一声入了水,只听水声哗哗,被挨挨挤挤的荷叶遮了视线。
少年不懂行船,更不识水性,在水里头扑腾。
君若想找船桨将他拉起,却发现船桨不知飘去了哪里。
幸亏隔得不远,她以手拂开水面,扒开荷叶将他拉了上来。
君若问他:“你来做什么?”
少年有些落魄,脸红到了脖颈处,嗫嚅着没开口。
君若叉腰:“好啊!你个小贼来偷莲蓬。”
那少年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碎雾似的水珠子乱飞:“不是不是,姑娘别误会,我是来送桨的。”
原来,少年本在岸边听她唱渔歌,瞧着船桨飘来,怕她困在塘中,来送桨。
瞧他那模样也不会撑船,怕是在这水面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竟让他误打误撞当真找着了。
回程时,君若问他:“你为何日日来这里?”
“我有东西送......”少年一掏衣襟,空荡荡的,他不说话了,望着来处。
疏忽下了一场疾雨,君若随手摘下两朵荷叶,递给他。
就这样,两人撑着荷叶伞上了岸。
入了夜,雨势未停,君若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迷迷糊糊间,那雨凄凄哀哀地哭了一夜。
第二日,荷塘上浮了具男尸,正是那个少年公子。
塘边围了许多人,一个年近花甲的男子见到她便冲上来,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家丁们一拥而上,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官兵来了,赶走了替她说话的乡亲,抓走了她的父母。
君若被带上了小舟,往里行去,沿路的荷茎都被他们粗暴地砍断,随意地扔在水中。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塘中积水深了许多,他们将她扔进了水里,无数的杆子、船桨落在她头上、手上、背上,将她往水里压。
君若会泅水,甚至可以说水性极佳,那些人改了主意,将她拖上船,撕破她的衣裳,绑住她的手脚,又扔进了水里。
君若在水中挣扎着,水倒灌入了肺,她渐渐往下沉去,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瞧见一支雕镂着荷花的金钗斜插在泥土中。
昨日,君若离开后,少年转回去寻金钗,落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