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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在清明节的时候与舅舅等人见面,我在回到北京的第三天便去墓地祭扫了父母和姥姥。那天是个周五,祭扫的人不算多,我在墓地停留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跟爸爸妈妈讲了讲一路上的见闻,并且试图将那些毫无趣味的路途说得绘声绘色一些,好让他们以为我的生活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离开墓园后,我回到了家,给孙甜甜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我已经回来了。孙甜甜回复说,他在家,今天晚上我去找你吧。我问,晚上原哥就不在家了?孙甜甜说,他们现在晚上带着那个新朋友去赌场。我说,那个兄弟命真不好啊。孙甜甜说,我旁敲侧击劝过他,可是他不听。我说,姐姐你还真是个好心眼。
下午,我倚在沙发上睡了一觉,不知怎么的,居然梦到了舅妈那副刁钻的嘴脸。这让我觉得很不祥,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怎么就偏偏梦见她了呢?我被惊醒了,坐了起来,额头上全都是汗水。我缓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夏云朵联系我,要说说关于姥姥遗产的事情。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逐渐淡忘了对舅舅等人的仇恨,也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打算听听他们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们还有些良知的话,我也就不再纠结了。
我开车到了夏云朵公司楼下,恰逢到了下班时间,路边空出了几个车位。我停好车后,拨通了夏云朵的电话。
“小姨,你下班了吗?”我问。
“等电梯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她问,“现在到哪了?”
“在你们公司楼下路边上呢。”
“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刚回来的……你跟小姨夫说一声,晚上我去你们家蹭个饭。”
“哎呀,我赶紧给他打个电话吧,本来我们商量的是今天回他妈那儿……先不跟你说了啊。”说罢,夏云朵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打开驾驶室的门,走到马路牙子上,看向他们公司大门,等着她出来。过了两三分钟,夏云朵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了出来,看到我后,用力地挥了挥手。
夏云朵走到我的身边,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几个月不见,你瘦了啊……怎么样,出去玩了一圈,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
“也挺没劲的,”我说,“还不如在家里呆着呢。”
“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夏云朵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说,“我倒是想出去玩儿呢,可是根本就没时间啊。”
“我就羡慕你们这种没时间的人呀,”我坐进驾驶的位置,发动汽车,说,“我的时间太多了,根本就消磨不过来,要不然匀给你一点儿吧。”
夏云朵张开手,说:“你把你的时间分给我一半,我就知足了。”
我拍了一下她的手,顺势挂上档,松开刹车,转动方向盘,说:“拿走吧,把我的时间都拿走吧。”
夏云朵嘻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今年等我休年假的时候,咱们一起自驾出去玩吧,到时候让你小姨夫跟我一起休。”
“没问题,我就是给你们俩当司机都行,只要路上有人陪我说话,去哪儿都行。”
“一会儿去吃火锅吧,”夏云朵说,“我们家楼下新开了一家重庆火锅,咱们就别在家吃了,我们家也没什么菜了——我跟你小姨夫说好了,让他下班直接过去。”
“你们不回你婆婆家了?”
“我让你小姨夫去跟他爸妈打招呼了,说明天再过去。”
“那我就悉听尊便了,”我说,“是你们请客吧?”
“废话,我还能让外甥花钱?”她说,“我们前两天刚发了工资。”
我们一路上互开玩笑,我把她逗得咯咯直笑。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如此说笑了,所以见到夏云朵之后,便管不住自己的嘴,跟她胡说八道起来。到了他们家附近,夏云朵指挥着我把车开到了那家重庆火锅店前,正好还有一个停车位,我抢在后面那辆想要超过的车前面,停了进去。
余新已经到了,他一直盯着门口,见到我们进来后,便招呼我们过去。余新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也是“小乐,最近瘦了啊”。我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瘦了,但是吴晓诚、夏云朵和余新都说我瘦了,那么看来我真的瘦了。
点完菜后,我对夏云朵说:“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进入我的大脑里……我可没给你们带礼物啊,不是不想给你们买,就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余新笑着说:“你平安回来就行了,礼物什么的,都无所谓。”
夏云朵却说:“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我这个小姨。”
我说:“还是小姨夫好……我说小姨夫呀,你怎么挑了这么个自私的老婆?”
夏云朵冲我瞪起了眼,抬手假装要打我。我笑着和她道歉,说自己错了,然后,我收起了笑容,说:“我今天已经去祭拜过我姥姥和我爸妈了,就不等着清明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去了。”
夏云朵说:“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上次我跟你舅舅说你不在北京,等你回来之后再跟你说,结果后来他没再提,我也就没想起来……”
夏云朵告诉我,经过我舅舅舅妈的商量,他们决定给我十万块钱,希望我能看在他们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姥姥的份上,体谅一下他们。我说,十万块钱就把我们的关系买断了,是吗?夏云朵说,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他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小姨,你不用帮他们说话,我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他们是看没法让我主动放弃了,所以才拿钱出来说话的。夏云朵说,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了,毕竟他们是你舅舅舅妈,没必要弄这么僵。我说,小姨,我姥姥的两套房子都归了他们,他们就想拿十万块钱打发我吗?夏云朵说,我也知道他们有些过分,可是这毕竟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不好过多插手,我现在也只是当一个传话筒。我说,我现在可太清楚一套房子值多少钱了,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旅行,我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当时你说我舅舅做出了妥协,我就想,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就别为难他们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也太抠了。夏云朵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他们给你多少合适?我比了个“耶”,夏云朵点点头,说,OK了,交给我了,我去跟他们谈。
谈完了这件事情,我们认真吃起了饭。余新问我,这一趟旅行花了多少钱。我说,我没算,不过总得有个万把块钱,其中大头都是油钱、饭钱和住宿的钱,这还是我不怎么铺张浪费的情况下的花销。夏云朵说,你倒是真舍得,你手里的钱还够挺到收房租吗?我说,那没什么问题,只要我不再去赌博了,还够我这么折腾两三趟的。夏云朵说,那你也悠着点儿吧,别花冒了。
吃完饭,我打算直接回家,夏云朵却邀请我去她家坐坐。我想,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情,便答应了她。我只想着和他们开心地聊天,缓解我的寂寞,却忘了已经和孙甜甜约好了。
到了他们家,我让夏云朵给我找点凉的东西,因为刚才吃得过于辣了,嘴里还火烧火燎了。夏云朵从冰箱的冰格中取出了一些冰块,放到杯子里,让我直接嚼。我一边吃冰块一边和他们闲聊着一路上经过的城市,去过的景点。我说到武汉,夏云朵就想吃热干面;我说到长沙,她就想吃臭豆腐;我说到桂林,她就嗔着要吃螺蛳粉;我说到广州,她拉着余新说明天得去吃白斩鸡。总之,我每说到一个地方,她便只会想起当地的特色美食。当我沿着东南沿海地区一直说到杭州的时候,忽然觉得腰有些疼,不过并没有在意。结束了上海,到苏州的时候,腰疼得越发厉害,脸上不由得变颜变色,余新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是最近开车的时间太长了,腰有些疼。等我说完了南京之后,再也坚持不住了,扶着腰躺在了他家的沙发上。
那种疼痛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似乎有东西在肾上切割一般,又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扭着我的腰子,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绞痛,我说不上来具体是某一个点疼还是那一片都疼。总之,我倒下了,开始龇牙咧嘴起来,黄豆粒一样大的汗珠从发根渗出,很快布满了脸颊。
“小乐,你怎么了?”夏云朵凑近我,着急地问。
“不行,我腰疼得厉害。”
“是不是刚才吃冰块吃的呀?”夏云朵问。
“不会吧,”余新拿起装冰块的杯子,里面剩余的几个冰块,早就化成骰子般大小了,“要是吃冰块闹得的话,应该是肚子疼呀,不应该是腰疼呀?你最近没受外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