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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头七还没有过,舅舅便主动给我打了电话,一共有两件事。第一,他告诉我他的连襟已经开始搬家了,让我赶紧把他们一年的房租给他们。我跟他约好了时间,然后给陆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得拿着两万五千块钱来救我。
很不巧,陆斌身在外地,没法直接给我送钱来。我说,要不然我给你一个卡号,你直接汇过去吧。陆斌不放心,他怕我继续拿钱去赌博,便让我联系楚未艾,他说他已经跟楚未艾说过了,让楚未艾直接带着钱来找我。陆斌把楚未艾的电话给了我,让我跟她联系。
我给楚未艾打了电话。楚未艾确实知道了,她让我把我家的地址给她,她打车过来。我说,这样吧,我开车去接你。楚未艾说,不必了,我直接打车过去吧。我知道,她一定也是在防着我,怕我直接带她去赌场。我便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楚未艾。
到了约定的时间,舅舅让我直接去我租给他连襟的那套房,说在那儿直接把钱给他们就行了,他不想来我家。
我和楚未艾一起敲响了那套即将不再属于我的房子的门。舅舅开的门,他的小姨子不在,只有他和他连襟两个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客套,我不想与我舅舅再沟通些什么,我觉得他也不想再跟我多废话。
房子里已经空无一物了——家具家电什么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满是垃圾。我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反正把房子给我腾出来就得了。他的连襟始终不看我一眼,只是倚着窗台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屋里满是烟味,楚未艾进去后,皱了皱眉,一阵咳嗽。舅舅的连襟就像充耳不闻一样,只顾着抽烟。我很讨厌这个人,便不客气地对他说:“哎,把烟掐了。”
舅舅很不高兴,说:“你‘哎’谁呢?”
我说:“屋里还有谁抽烟呢?”
舅舅连襟不理我,脑袋歪向一边。舅舅说:“在屋里抽根儿烟怎么了?”说罢,他从兜里也掏出烟盒,取出一支放进嘴里。
楚未艾嫌弃地退出了门。我看了看她,颇觉得舅舅的行为让我很是难堪,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必客气了。我扭头对舅舅连襟说:“我刚租给你的时候,房子是这样的吗?你看看这墙,都黑成什么样了?”
舅舅说:“废话,你们家没有生活痕迹呀?”
我看着舅舅,说:“我们家没这么脏……你看看,那几道黑,就是成心抹上去的……”
“别废话了,赶紧把房租给他吧。”
“把我的房子弄得这么乱,就这么算了?”
“反正这房子过些天也不是你的了,怕什么?”
“那也不行!现在还是我的呢?”
“嘿!江乐,你别没完没了的啊!”
“哼哼,”我冷笑,心想反正也跟你们闹掰了,便说,“什么叫我没完没了的……反正我得少给一个月房租。”
“那不行,之前咱们说好了的……”舅舅不干了。
“之前你也没说把我的房子弄成这样了呀!”
“不是,我们是把你的墙砸了还是把你的马桶卸了?不就是墙上脏了点儿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得看看厨房厕所阳台什么的。”说罢,我迈过层层垃圾,把厨房厕所都看了一遍,设施倒是一应俱全,没有损坏,不过依然脏鄙不堪。
“怎么着?马桶丢没丢?”
“真不知道他们之前怎么生活的,”我假装自言自语道,“在垃圾堆里也能过日子。”
“江乐,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啦?”舅舅忿忿地说,“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你去跟他说去,要么我少给他一个月房租,要么把这儿给我收拾干净了!”
“不用跟他说,”舅舅说,“房租必须给一年的,你找个保洁收拾收拾不就行了吗?”
“你要给我掏钱,我就去找保洁。”
“嘿……”舅舅还想争辩什么,他的连襟走了过来,把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说:“姐夫,得了吧,跟他费什么劲呀,少一个月就少一个月吧。”
舅舅说:“可是你姐……”
我说:“人家都说不要了……”
舅舅连襟说:“赶紧给我十一个月的吧,我一分钟……不,一秒钟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
舅舅叹了口气,说:“行吧,你同意那就行。”
我走到门口处,招呼楚未艾:“楚未艾,过来一下。”
楚未艾伸手在鼻子前面扇着,走了进来。我说:“给他们……我算算啊,一共是……”
舅舅连襟说:“少两千不就得了吗,两万二。”
楚未艾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两摞捆好的新钞,又从一摞钞票里数出了两千,都递给了我。我借过钱,转手要交给舅舅连襟。楚未艾忽然说:“江乐,让他们写个收条。”
“对,”我撤回手,说,“舅舅,你给我写个收条吧。”
舅舅恨恨地叹了口气,回头对连襟说:“你这儿有白纸吗?我带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