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爹娘被赶走了,大伙儿知道关于她的议论不会停息。
六合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百姓们无关男女好似都对女子贞洁一事津津乐道。
碧云怕撞见外人打量的眼神,更怕听到那些污言秽语的揶揄,索性躲在林家不出门。
不能到饭馆里帮忙,也不愿意进前厅医馆照看病人,只能将后院的活儿一揽子接过来。
天没亮早起喂鸡给牛马刷毛,冲刷食槽,接着去厨房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食,若有空闲连院落里的柴火都顺带劈了。
张氏揉着惺忪的眼从北屋出来,就看到一摞叠好的柴火垛,鼻尖是厨房散出来的苞米粥和烙饼的香味。
林老太早不管厨房的琐事,郑氏因为月底要跟金掌柜核账,昨晚直接宿在饭馆没回来。
爷们儿白日里干的是力气活,更不可能起这么早,唯一的可能就是碧云。
一进厨房,果真瞧见热灶里温着粥和烙饼,碧云从隔壁浴间出来,手上抱着家里大小换洗的衣篓子,小山一样,险些看不到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疲倦的眼。
想来昨晚上定是没睡好。
张氏帮忙抬着衣篓一角到院中,那里已经准备好皂角粉和搓衣板,以及一桶满满当当的清水。
“大夫人去吃早食吧,烙饼上撒了葱花,凉了就不好吃了。”碧云动作不停,拖过小板凳,拿起棒槌敲打衣衫。
全程低着头,张氏想再跟她说两句话,只看到她的脑顶。
她苦笑:“碧云,家里活儿多,一时半会干不完的,等吃完早食,我跟你一起。”
碧云:“不用了大夫人,老太太那边缺人手,三夫人那里也忙得不可开交,我反正如今出不了门,要是连这些活儿都要人帮把手,您家买我回来不就亏了。”
她语气平淡,佯装镇定,不想让人看出情绪,可毕竟是一同生活大半年的人,她往日里什么性子,张氏是很清楚的。
碧云上前将她的手从水盆里抽出来,将默默垂泪的碧云搂进怀里,低声劝慰:“不想了,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现在活得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碧云没人安慰的时候还好,一旦落了泪,心底的酸楚委屈便如洪水决了堤,伸出胳膊挡住双眼哽咽道:“我早认命了,这么多年也很少再想起那个晚上,可他们是我的亲爹娘,别人不理解我便罢了,他们怎么能撕开我的伤疤,往上头撒盐呢?”
说她玷污了家里的名声,有辱门楣才将她贱卖了,这一切怎么成了她的错?
张氏不停拍着她单薄的肩膀:“既知道他们的为人,做什么要折磨自己?你就算今日流干了眼泪,那对夫妻也不会有半句好话,这世上不是人人都配当父母的,投身在她们肚子里,是你的不幸,先前十八年跟他们成为家人,你没得选,可往后还有大几十年的光景,跟谁成为一家人,是你说的算的。”
碧云哭声一顿,难以置信抬起头:“我还能有成家的那一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