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湛点了点头致意,提起袍子走上台阶,进入紫宸殿。
“圣躬安?”
“朕安。”
皇帝埋首于棋局中,头也没抬,“来了?坐朕对面来。”
皇帝是在与自己对弈,此时他正拈着一枚白子,思考着。
徐景湛起身,恭顺地走到皇帝的对面,坐下来,看了一眼棋局。
棋局杀的零落,黑子被白子分割成三处大块,堆积着,白子呈包围之态,似乎只要再下一子,就能让此局分明了。
但下在哪里呢?
下在哪里能一子定输赢,而让这三处黑子彻底断绝联合的机会,没有翻身的机会,始终由白子掌握引导权,进而结束这场棋局。
徐景湛心下有了几分计较,陛下能把棋局刻意杀到这种程度,绝不会因为这最后一子思考这么久,那么,他只会是在等。
等什么?
“朕当时在含元殿前,跟你说过,让你到朕的身边来,有答案了吗?”
“臣惶恐。”
皇帝挑白子的手一顿,失笑:“你惶恐什么。”
“臣以为,臣寒窗苦读十数年,能一朝上殿为臣,已经是相伴于陛下身侧了。”
“哈哈哈,那不一样,那可不是离朕最近的距离。满殿文武都是朕的臣子,可朕依旧觉得,朕是孤家寡人,就是朕的后宫,与朕有最亲密的肌肤之亲,朕也完全无法信任于她们。”
徐景湛依旧低着头,没有直视皇帝,皇帝看着他的官帽,惺惜地道:“如今在朕的面前,怎这般胆怯,去年你为了状元之位见朕的时候,巧舌如簧,言语振聋发聩、宛若石破天惊,真叫一殿众臣汗颜!”
“陛下,臣当时年少轻狂。”
徐景湛没想到皇帝会用这种骄傲的语气提到他的伤心事,他从未想过皇帝会给自己旁的机会,也从未认为皇帝会给自己旁的机会。
毕竟自身困顿的房师仲景都偷偷资助过他,皇帝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连暗地里的一句跟画饼一样的鼓励都没有。
“说实话,朕当时就看中了你,虽然于你诸多不便,但朕却是想着,让你在外历练几年,等风波过了,特奏名招你入朝为官。既然你现在凭自己的努力重新走到了朕的身边来,朕就把自己欠你的东西,都补偿给你。”
皇帝说着,伸出手来,越过棋盘,捏住徐景湛的下巴,抬了起来。
徐景湛被迫和皇帝对视,但也不敢直视龙颜太久,再加上这个姿势太多的狎昵和玩味,对于自恃气节的读书人来说,无疑于一种侮辱。
但徐景湛没有办法拒绝,这是来自最高上位者的“宠爱”,赏也是罚,罚也是赏。
“为什么不抬起头来看朕?”
徐景湛只恭敬地低视着棋盘:“臣唯愿躬身事君,死而后已。”
“现有的一个让你为国为君尽忠的好机会。”皇帝勾唇,再度在他的下巴处用力,徐景湛不得不改变视线的方向。